8. 观音泪(三)(第2/3 页)
言正嵩继宰相之位,直至当下。一桩错漏百出的冤案,就如此落下,不过是权势让真相蒙了眼睛,隐匿于那不可窥见日光的角落中,落满尘埃。
双手颤抖地捏着边角发黄的卷纸,沈书清扭过头,不让眼泪落到纸上,污了字迹。她倚着卷宗架缓缓滑落,坐在地上,当年情景,浮于眼前。
一群吵嚷嚷的侍卫大破府门,阿娘慌忙拽着她疾步跑进了书房,将密信密函胡乱塞至她怀中,哭着对她说:“阿晗,这些你一定要收好,千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窗外哀嚎迭起,鲜血溅至窗棂。她不断地点着头,泪早已糊满整张面庞。未等她开口,阿娘继续带着哭腔说道:“阿晗,今日从这个门出去,你就不姓苏,你和苏家没有半点关系,知道吗?”
她未答一言,仍是点着头。
阿娘含泪笑着,温柔地对她说:“阿晗,出去后,去雪玲找一个叫沈庄的地方,那里的伯伯会照顾你。答应阿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苏家无辜蒙冤,你一定要证明阿爹的清白,不要让贼臣在天下继续作乱。”
她终是忍不住,紧紧抱住阿娘的手臂,哭喊着哀求道:“阿娘,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
阿娘无奈地摇着头,蹲至她身侧,摸着她的头发:“阿晗乖,阿娘不能走,阿娘得留下来和阿爹一起,不然我的阿晗就会有危险。”
“阿娘,我不想……”她大哭道,万般不愿。
阿娘闭着眼,扭过头去,终是下定了决心,将她推至暗道里,合上门前,抚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话里满是不舍:“阿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完,阿娘便抽回手,重重合上了门。
也是这样的夜晚,屠戮者全部离去。她推开暗道的门,立于腥红的血泊之中,周围躺着苏家无数的冤魂。她发了疯似的在空洞的黑夜里跑着,最后停在阿娘和阿兄的尸骨前,嚎啕大哭,而阿爹尸骨无存,她终是再也找不到他。
她这一命,是阿爹和阿娘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是苏家众人之命换来的。之后的日子不论再难再苦,她都从未想过要放弃活着。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未做,她要活,要好好地活着。
雪岭在东,西京在西。路途遥远,她一个小女娘风餐露宿,靠着捡菜叶为生,衣衫褴褛总要防着恶人作恶,躲在全是男娃的难民窟里艰难维生。再脏再乱,她也没有让那些证物蒙污蒙尘,再饿再苦,她也没有将李玚赠予她的玉玦换取他物。
自到雪岭,她拜师于沈庄沈从,苦学武艺,暗夜行衣多年,只为查清当年冤案。
如今到了西京,却是不可贸然行事了。
沈书清静坐着,阖目冥想,再睁眼时,泪已打湿衣襟。她不甘这权势的任性妄为,不甘这世俗的污秽麻痹,更不甘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将卷宗放回原处,翻出窗外,离开了大理寺。
沈书清行至街尾转身,暗夜独行,来到苏府。苏家没落后,苏府空置已久,陛下未下旨封府,也没有人敢买下此地,便一直荒凉。
旧府久无人居,已经有些颓败。府门竟虚掩着,她从缝隙里望去,庭中长椅上隐约坐着一人,身形模样她觉得十分熟悉。
是李玚。
她绕至后墙,翻身进去。府中刺鼻的血腥味早已消散,一砖一瓦都已经擦拭干净,庭院花草长势甚好,丝毫不像无人打理的样子。她悄声行至假山后,凝望着那无尽的月色。从假山缝里顺着月色往下望去,李玚一身湖光蓝衣坐至山前,手中摩挲着与她相同的玉玦,喑然无声。
少时,她十分喜爱李玚腰上佩带的玉玦。那玉玦通体白玉,不参任何杂质,在阳光下如池水一般清亮。她总是吵着嚷着让李玚把玉玦借与她把玩,她爱不释手,想让李玚把玉玦送给她。李玚拗不过她,便让宫中玉石匠用同一块玉磨了个一模一样的送予她,她才罢休。
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无赖,她兀自偷笑着,深深地注视着李玚。只可惜她流离失所时,那玉玦遭人掠抢,在地上摔了一下,裂了一道缝。
她明白,李玚想阿晗了。无数个颠沛流离的夜晚,她也是这样默默看着月色,思念着她的阿浔。可不曾想如今二人走到这步田地,她不能进,也无法退,只能带着冷静与冲动,站在李玚身边。
李玚醉于这夜色中,话里带着从未对沈书清有过的温柔,喃喃道:“阿晗,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很像你。我总觉得或许你和她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终归是我空欢喜,以为你还活着,甚至出现在我身边。”
他噙着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