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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
他们一行人从半山腰下来的时候,头顶上的天空飞过一只秃鹰。它凄厉的叫声令人心寒,仿佛是亡灵的哀鸣。冯天桂说,这种秃鹰凶猛无比,专吃死人肉和动物的尸体,连陵前的贡品也被它吃光了。安俊心头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二十六)
景山,寿皇殿。
夜色深沉,月影朦胧。在这间面积不大的主殿内,悬着数条经幔。中间金丝楠木的供桌上设着香案、长明灯和应季的新鲜瓜果。正对着神龛的地下,一字排开摆着绛红色的大蒲团。当中一个上面跪着一个瘦长身影的人,他全身罩着半旧不新的黑色长褂,双手在胸前合十,右掌腕子上挂着一串黑漆发亮的念珠。
神龛之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上面所绘的人物一身戎装,目视前方,神采奕奕……下跪之人直起身子,抬头凝望着头顶上的画像,目光久久没有移动,忽然,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主子爷,天儿太晚了,您还是去歇息吧。”这小太监名叫桐春,他已抱着大斗篷在旁边站了很久,直到更鼓敲过了二更天,才斗胆劝道。他仿佛没有听到,瘦长的身影在烛灯下愈发显得单薄,如泥塑一般动也不动。半晌,他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扶着桐春站起身来,幽幽地说:“既然清明时我不能在圣祖爷陵前尽孝,那就让我这个不孝子在这里多尽尽心吧。”桐春麻利地给他系好斗篷,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出主殿。
一阵温暖的春风迎面吹来,令人心头惬意。他忽然有了兴致,扶着桐春往庭院中央走去。四四方方的天幕上,弦月如钩,他对桐春说道:“咱们在这儿算不算坐井观天哪?”桐春素来是个伶俐的,他想了想回道:“奴才倒觉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哈哈……”他摇着头只是苦笑,清冷的月光下犹见他斑白的头发和粗硬的胡渣。他冷峻的目光匆匆扫过紫禁城的方向,疲倦地说了一句:“回去吧。”
屈指算来,桐春跟着十四王爷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他虽然不是十四贝勒府的旧人,却一路见证了胤祯一家从遵化到景山的颠沛流离。人人都说,十四爷是意气风发,能征善战的大将军王。可在桐春的眼里,他却是另一幅模样:在遵化的时候,他时常纵剑狂歌,偶尔还吟些歪诗,一抒心中积郁。而随着嫡福晋的过世,他整个人就变得更加消沉。今上一次又一次下旨斥责,百般羞辱,甚至连桐春都看不过去,他却冷眼相对,日渐沉默。等挨到了去年冬天,他腿上旧伤复发,愈发连剑也舞不得了。尽管到了这种地步,圣旨一下,他还是得乖乖携带家眷一道被押解回京,安置于景山寿皇殿。嫡福晋活着的时候,一直对桐春和丫头秋儿抱有歉意,因为他们俩是由内务府直接划拨过来的。她常常说:“跟了我们这样的主子,是最没前途的了。”那时候,桐春年纪还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可跟着主子爷经历过这段囚禁的日子,他开始明白福晋的痛心。他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同情十四王爷。那些愤懑、悲伤和无可奈何,都被他一个奴才看在眼里,却感同身受。
一大早上,一向清静的寿皇殿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桐春怕吵醒尚在炕上熟睡的胤祯,连忙到大门口去看个究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队亲兵把西北角上的永安亭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十个带刀侍卫簇拥着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走过来,这人衣服华美,却面带愁容,一路骂骂咧咧,眼睛紧紧地盯着主殿的方向。
“我的天,你还杵在这儿干嘛?”丫头秋儿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伸长脖子向里头张望,说:“爷起来了吗?”桐春一把拦住她,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搞的?这么着急干什么?”秋儿的脸一红,轻声说:“我刚听说了,咱们这里要进新人了,就安置在永安亭一带。这会子,内务府和内廷总管都亲自看人来了。”桐春听了,好奇地追问:“难道又是哪个王爷倒霉了么?”“诚亲王允祉。”秋儿说。话音刚落,只听里头房间里有起身的动静,桐春和秋儿赶忙一起进去伺候。
实际上,胤祯早就醒了。这些年,他一直行军在外,早就养成了不同于常人的警觉。桐春他们掀起帘子进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了。秋儿从铜壶中倒水,端着盆儿给他盥洗。胤祯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等擦好了手,他对桐春吩咐道:“你还是去问问,诚亲王到底犯了什么错?”“是。”桐春领命而去。屋子外面又传来更大声的喧闹,是允祉朝着主殿的方向大声悲嚎:“圣祖爷在天之灵啊,睁开眼睛瞧瞧,这些狗奴才是如何羞辱儿臣的?儿臣是生不如死啊……”这凄惨的叫声令听者无不毛骨悚立。在场官员见他闹得实在不像话,只好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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