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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连队的招待房,再或手拉手溜达到街上。眼下,两个人走来了,九班副挽着她的腰,在城墙上由东往西,步子款款,亲热得四处溢满暖气。有一对野雀从他们头顶飞过去,低得似乎蹭到了九班副的军帽。看见了郁林其,九班副把手挪到对象肩上揽一会,然后松手说,连长,你不是来找我吧。
“我找你半天了。”
“什么事?”
郁林其说,你对象来队二十来天了,我也没顾上去坐坐,今天听说她要走,我就找来了。九班副冷眼看郁林其的脸,说她不走,再住一个月。郁林其立马脸上浮了喜出望外,笑着说那好呀,住吧,来一次不容易。要走了你就把人家送回去,别把人家孤零零送上火车就算了。
九班副硬着目光打量郁林其。
“让送吗?”
“让。”
“几天假?”
“三天够吗?”
“得一个星期。”
“就一个星期吧。”
九班副掏出一包红塔山烟,递给郁林其一支。他的对象,始终立在一边,手插在套裙兜里。才四月她就穿裙了。她穿裙子立在城墙顶的一块高处,似乎随时准备飞起来。风把她的套裙吹得飘扬有声。她在仰望天空,天空和她的脸平行。吸着烟,九班副说连长,凭良心说,咱俩关系不错,你说实话这批发展对象有没有我?前面城门里通过一辆大吊车,震得城墙一晃一晃。郁林其说不瞒你,这批还没有。
“为啥?”
“不为啥。”
九班副把烟吸得极重,一口一口吐到郁林其面前,说你们总发展农村兵入党,再发展他们,也是回家种地,做生意又不看是不是党员,不是说是党员了少纳税,可你们发展了我,我退伍回家优先安排,事关我一生一世。郁林其说想入党你创造条件嘛,农村兵入党回家,能干个村长支书的,也一样是一生一世的事。
二人相对立着,如栽直的两柱线杆,九班副的对象如线杆边的一蓬绿草。他们又柔柔硬硬说了一阵,九班副拉了他的对象,走时回过头来。
“入个党一千块钱够吧?”
“一万也不够。”
九班副跳下城墙。下去了,把胳膊张开来,他的对象如蝴蝶一样,飘一下落进他怀里,二人就拥着上了环城路。望着远去的他们,郁林其想到自己早已年过三十,结婚六年,女儿五岁,妻子从未挽过自己一次胳膊,他便有些可怜自己,说:
离婚算了,成全了她。
郁林其决定同意离婚,是在九班副的对象如蝴蝶一样,飘进九班副怀里一刻定下的。定下了,他觉摸身上轻松舒坦,如同解去了一条绳子。且隐隐觉到,自己有些慷慨的味道。为自己最终能有这番洒脱,感到了些微的不凡。只是胸膛里又闷又胀,有淡薄的暗疼。医生说你的胃不行了,不能再吃半点酸辣冷硬,每刺激胃一次,等于减少一天寿命。他吃了一海碗羊肉烩面,十根羊肉串。端烩面时,人家说要不要辣椒?他说要。烤羊肉串时,人家说要不要辣椒?他说多撒点。现在胃里像横着一条木棒。木棒上还有几根针直竖扎进了他的脾胃。太阳已经升至头顶,似乎光都聚到了这座古城。城墙上有一飞一舞的燕子。城墙下的电话线上,也凝了一点一点的燕子。城墙内的大街小巷,人流似雨天漫在城内的雨水,东也流,西也流,南也流,北也流。没有悠闲的人。
九班副和他的对象,是从郁林其来的路上回去的。当他们厮守着拐进医院前街,郁林其感到九班副身上富得流油:不仅有钱,还有爱情。九班副和他的对象消失在人流中时,郁林其还想吃羊肉串,他捡起脚下扔的串羊肉的竹签,嚼着竹签后端,才忽然觉得羊肉的味道,其实不在那红枣似的肉上,而都烤进了竹签里。他把竹签咬断一截,嚼碎,咽进肚里,又咬一截,慢悠慢悠嚼着,下了城墙。
走近城门时,他感到他咽的几嘴竹末全都扎进胃里了。胃里疼得柔肠寸断。他想扶着城墙按按胃。可他又说,你郁林其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嘛。然后,他就咬死下唇,昂直了头,很英雄地走进了城门。
他要回家对妻子说,离婚吧,我气已经受够了,这个家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了,我成全了你。
二
一声枪响,一名战士倒进了血泊里。场景如流行小说中的一模一样,极像一个电影镜头。
这是上个月的事。那时候,师部大院还有料峭冬风,最末一场冬雪,还盖着阴面的房坡。连队从靶场上打靶归来,指导员说擦擦枪吧,值班排长便通知各班解散擦枪。擦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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