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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珩也道:“刘珩已从身布衣,无爵无品,贤伉俪不必再拘昔日之礼,就是这王爷的称呼,亦不便再僭越相唤。”
陆缙英略有些为难道:“虽则如此,但缙英岂可直呼名讳。”
刘珩笑了笑道:“名字原为呼唤而起,我如今易名刘如磬,陆大人若然不弃,直呼即可。”
陆缙英还待辞让,林暖霞却已是推了他一把笑道:“随安就简方是长久相处之道,刘大哥和风儿姑娘都是洒脱不羁之人,偏你拗着那一根筋不放。”
陆缙英对自己这位夫人似是颇为眷宠,讷讷应声,遂以“兄”称之。
又相让一番,方各自分宾主落座,整顿饭看起来倒是和乐融融,只有刘珩暗自隐忍心头百味罢了。
饭罢,林暖霞便张罗着让小晴挪到西厢去与陈妈同住,又着意将东厢打扫了一遍,安顿给刘珩二人居住,见他们未带着随身的替换衣物,遂自翻出来几身半新的衣裙,并着两套为陆缙英新做的夏衣,叠得齐齐整整地捧过来笑道:“原是成亲的时候赶着一起做的,也没来得及穿几次天就凉了,如今生完孩子,越发胖起来,这些倒是穿不进去了,我看着风儿姑娘的身量,或者还嫌宽大了,只别嫌弃是穿过的,权且将就着替换罢。”
杨柳风忙欠身道:“有劳夫人挂怀,风儿感激不尽,岂有相嫌之理。”
林暖霞接着道:“这两身衣服是小晴学着给缙英做的,他嫌大了,因此倒还放着没穿,与刘大哥的身形倒似相合,只是针凿粗鄙,恐有辱尊体。”
刘珩亦道了声多谢,收下衣衫,又寒暄了几句,林暖霞方才告辞离开。
一时间原本帮着整理屋子的陈妈也随后出去了,一室幽寂骤然袭来,刘珩站在桌畔,强埋于心底的纠结痛楚又清晰地浮上心头。
“风儿”涩然低唤却终是黯哑无声:他要如何去安慰那个身心俱损的人儿?如何解释从始至终不顾她感受的一意孤行?
杨柳风垂首走近他身侧,半晌,才轻声道:“风儿去提些热水来。”言罢,也不待他回应,便转身推门出屋。
细碎的脚步声,踏着他凌乱的心绪远去,毫无预兆地,凝固在刘珩脸上的若无其事的微笑面具蓦然瓦解,他颓然地跌坐在桌边的长凳上,双拳狠狠地再度握起:那一刻,她的惊恐,她的绝望,还有那惊鸿一现的泪光,铺天盖地地压来,仿佛要碾碎胸中那颗原本就疼痛滴血的心。
那一刻,他的怒,他的恨,他一心的惩戒报复,原以为都是为了她,可是,那一声“后堂验伤”,彻彻底底惊醒了他:他在做什么?他的愤慨与不甘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以为那是出于爱,出于在意,但,果然如此么?
如果真的在意,为什么竟没有问一问她是否愿意在经历完这样的一次屈辱之后将所有的伤痛曝露在睽睽众目之下呢?
如果真的在意,为什么竟没有问一问她是否愿意在这公堂之上再次重复描述那样不堪的一幕呢?
如果真的在意,为什么竟没有问一问她是否愿意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任意检视全身来证明她所受到的侵犯呢?
刘珩深痛地阖眸:隐藏在幽暗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是他无法面对、不敢面对、也不愿面对的——他怎么可以承认所有的怒都是源自于内心的屈辱,而不是对她的疼惜?他怎么可以承认所有的恨都是来自于被谋算的恼火,而不是对她的关心?他怎么可以承认所有的不甘都是来自于对意图染指之人的报复,而不是对她的维护?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爱,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始终都坚信着自己爱得足够深、爱得足够真——他可以为她放弃富贵名位、放弃江山社稷、放弃天下的女人,他以为,他爱她胜过了一切。
刘珩苦苦一笑:是不是他从来爱的只是自己?所有的为了她而放弃的一切,也只是要向世人昭示自己的爱?
紧握的拳已然无力地松开:仿佛被当众剥皮剔骨,只剩下血淋淋的真相,惨不忍睹。
刘珩深深合着双眼,不敢睁开——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只愿牢牢地抱着她、安抚她,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没事,让她颤抖的身躯紧贴在他的胸膛,让她知道他在乎的只有她,用最温柔的吻将她从那样的恐慌中拯救出来可是,没有如果
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刘珩自纷乱中醒觉,努力转了转眼珠,逼退那微热的温度,方才启眸沉声道:“进来。”
须臾,屋门被轻轻推开,杨柳风和陈妈各自提着两桶热水进来,倒进屏风后面的浴桶,如是又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