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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珊把最后一件包裹递给门外马夫。马夫便问可还有遗漏的东西?红珊询问地看看我。我回望马夫想说没了,却是一怔,忘了嘴边的话。这马夫叫大琨,便是那日送了花娇娥出城的那一个。他在正阳门外与花娇娥分别后不久,她就被金人杀了。
“没有了,我们这就上车。”红珊见我发呆,便对马夫说道。然后拉拉我的衣袖,“姑娘,上车吧,大公子在外面等了。”
乘车一路直到上了船,我都没有说话。待进了舱室,东西都放妥,文禾方才支出了红珊,过来问我:“不舒服?”
“方才看到那日送花娇娥出城的马夫大琨,想到胡黾勉。他去了也有月余了,杳无音信,生死未卜。”我回答。
“不管他成或败,都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的。如果他败了,而多铎用我们对建虏杀手同样方法的话,就更难知晓消息了。”文禾说。
“幸好那天大琨没事。不过那三个杀手不曾留意大琨,却留意了我和红珊,我倒是不明白了。”我说。
“他们哪里知道你是谁,他们只认得你们骑的那匹嫖骓罢了。那马几乎就等于胡黾勉和花娇娥的标志,一路追随在纠缠打斗。你们骑着那马,当然会被认为是同伙了。”文禾微蹙眉,“但现在,恐怕更值得担心的是流寇而不是建虏鞑子。”
“怎么了?”
他走到书案旁,摊开信笺,边研磨边道:“上元节。珞儿,上元节是丙寅日,也就是凤阳被攻陷,李自成焚毁皇陵的日子。杨一鹏与吴振缨靠不得,我要提早给郑三俊写信,让他留意流寇动向,组织南京的兵马增援。”
“还不如让他立刻增兵,使凤阳免于沦陷。”我说。
他摇摇头:“这不是我可以做的事情。就算我可以做,他也未必听我的建议。”
所以文震孟一定要让文禾取代皇帝,或者说,坐他本就该坐的位置。因为只有皇帝才能号令三军,而不必担心呼声低微。我看着他捻笔疾书,双瞳焦点随笔下字迹移动,心里的雾霾又悄然升起。
文禾没等到长洲,写完信不久就靠岸叫人把书信送回了南京。郑三俊与文禾忘年交谊极好,我想他会考虑文禾的增兵建议。
而长洲的这个新年过得十分平淡。复社的那些人都没再聚会,不过文秉和文乘回到了药圃,也算是小团圆。文秉带来了文震孟前些时日身体微恙的消息,说这才是父亲留在京师过新年的真正原因。不过好在文老爷子的弟弟文震亨到了京师,外甥姚希孟也在,两位可以陪他一起过新年。温党仍旧排挤文震孟,甚至以障眼法对他下套,假装拉拢,最后突然翻脸打压,使文震孟措手不及。这种伎俩换作官场老手可能不在话下,但文震孟并不是一个习惯官场倾轧争斗的人。这文家的老少爷们,都有一腔热血大智慧和骨血良心,却个个生了一条直肠子,真不知是幸耶难耶。
文禾说南京的上元灯节天下闻名,要带我回南京过十五上元。其实我很明白,他哪里有什么心思过上元节,这人不过是想见郑三俊,想知道凤阳战况罢了。于是过完新年没多久,我们就返回了南京。这一日是崇祯乙亥年正月十二。
太常寺接旨正月十三开始修南京文庙,忙得很。运送木料的车马来来往往,忙碌却不喧闹。文禾从尚书府回来,脸上的表情还算能看。
“看来郑尚书还是很信任你的局势分析,或者说是预言嘛。”我说。
他略点点头:“不是十分。不过他已经厉兵秣马筹备好了,即日调兵。战况究竟会如何,恐怕要数日才能报回了。”
事实说明,文禾说的很对。当凤阳的战报传到南京我们的耳朵里,已然是正月十八了。
正月十五丙寅日,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攻陷凤阳,烧毁公私庐舍,火光绵延百里。杀知府颜容暄、推官范文英等六人,武官四十一人,横尸塞道。焚毁皇陵楼殿,守将朱国树与之巷战,斩二十七人,立力竭死,兵败自杀。农民军恣掠三日。
而正是正月十八这一天,刚刚连营红心、池河二驿的农民军部杀了守卒正以大掠,忽南京兵至,于是便在南京兵攻下向西南定远去了,又焚藕塘。
文禾紧密地追随战报,将之不断贴合于自己已知的历史轨迹。郑三俊忙着思考对策,却按律又无法把密报给文禾看,两个人整天对着抓心挠肝。
南京的军力并未遏制住农民军的势力。强弩之末也只能望敌兴叹。
正月二十八,我们见到了皇帝罪己诏的文本。他是二十二日得到的战报,当日便下旨免经筵,穿上祭服去太庙哭罪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