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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有多强烈,他的体态动作与运动家型的父亲毫无相似之处。如果菲利的侏儒可以投票,弗洛伊德加入菲利综艺班绝无问题——他只比侏儒大一点点。那具身躯仿佛成了自己光荣历史的简明本,精实短小。我们所知的黑发,此时已像玉米须一样又白又长地四下发散。他拄着根高尔夫球棍或球棒似的拐杖——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真是根球棒。他脸颊上那一小丛怪毛还是像铜板般大,只是颜色灰得跟人行道一样——没有特征、毫不显眼的市街色彩。但(关于他变得有多老这一点)最重要的是,他瞎了。
08 哀愁浮起(3)
“是‘你’吗?”弗洛伊德对着大厅喊道;没向着父亲,却面朝楼梯口古老的铁栏柱。
“我在这儿。”父亲温和地说。弗洛伊德张开双臂,朝父亲的声音摸索而去。
“温·贝里!”弗洛伊德大叫。熊连忙奔过去,用粗粗的熊爪掣住弗洛伊德的手肘,把他推往父亲的方向。当弗洛伊德放慢步伐——怕碰到不该有的椅子或人腿——熊就用头从后面顶他。我们想,它不但是只聪明熊,并且还是只“导盲熊”。弗洛伊德找到一只熊当他的眼睛。不用说,这样的熊当然能改变人生。
盲眼的小矮人抱紧了父亲,我们看着他俩在昏暗的旅馆大厅里笨拙的双人舞。等两人的话声低了些,我们便听见三楼的打字机正在干活——激进分子演奏着他们的音乐,左派人士撰写着他们的世界观。甚至连打字机听起来都充满自信——与其他错误的世界观势不两立,对自己的正义深信不疑、奉若真理,将字句一个个铿锵有力地掷出,就像演说停顿处不耐烦地在桌上叩然作响的手指。
但这总比晚上抵达好些。入夜后,在黯淡微弱的照明和包容一切的黑暗中,大厅或许会显得像样点;但对我们孩子而言,打字机和熊总胜过听(或想象)着床吱嘎作响、妓女在楼梯上上下下、整夜在大厅里罪恶地迎来送往好些。
熊在我们之间嗅来嗅去,莉莉很害怕(它个子比她大),我有些害羞,弗兰克则试着寒暄几句——用德文——但熊只一个劲儿地望着弗兰妮。它那颗大脑袋靠上她的腰,鼻尖直嗅她的大腿根部。弗兰妮笑着跳起来。弗洛伊德说:“苏西!你有没有乖乖的?不要粗鲁!”苏西熊四肢并用,转身跑去朝老人的肚子一顶,把他撞倒在地下。父亲似乎想出面阻止,但弗洛伊德拄着球棒站了起来,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哦!苏西!”他朝着错的方向说。“苏西只是有点爱现,她讨厌人家批评。”弗洛伊德说,“而且她比较喜欢女孩,不喜欢男生。女孩在哪儿?”老人说着,双手向两边摊开,弗兰妮和莉莉向他走去——苏西跟在弗兰妮后面,亲热地从后面顶她。弗兰克忽然满心想和熊交个朋友,扯着它粗粗的毛皮,结结巴巴地说:“呃,你一定就是苏西熊了,我们常听说你的事。我叫弗兰克。Sprachen Sie Deutsch ?(她懂德文吗?)”
“不,不,”弗洛伊德说,“不要德文,苏西不喜欢德文,她说你们的话。”他对着弗兰克大概的方向说。
弗兰克傻傻地弯下腰去抓弄熊毛。“你会握手吗?苏西。”弗兰克弯着腰问道,熊却转过身子,面对他站了起来。
“它没粗鲁吧?”弗洛伊德大叫,“苏西,乖一点!别粗鲁!”熊站起来并不比我们高——弗洛伊德和莉莉除外。熊鼻子刚到弗兰克下巴,彼此面对面瞧了一会儿,熊把重心移到后腿,拖着脚步,像个拳击手。
“我叫弗兰克。”弗兰克紧张兮兮地对熊说道,伸出一只手;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熊的右掌来握。
“省省吧,小子。”熊对弗兰克说,一掌把他的双臂拍开。弗兰克倒退了几步,一脚踩在唤人铃上,发出短促的一声“铃”。
“你怎么教的?”弗兰妮对弗洛伊德说,“你怎么教它说话的?”
“没人教我说话,甜心。”苏西熊说,闻一闻弗兰妮的屁股。
莉莉又尖叫起来:“熊在说话,熊在说话!”
08 哀愁浮起(4)
“她是只聪明熊!”弗洛伊德嚷道,“我不是说吗?”
“熊在说话!”莉莉歇斯底里地叫。
“至少我不会尖叫。”苏西熊说着,又一点熊样也没了;她直着身闷闷地走回沙发边——被莉莉惊动前坐的地方——跷起二郎腿往椅子一搁。刚才她看的是一本《时代周刊》,过期很久了。
“苏西来自密西根,”弗洛伊德说,仿佛这样就算说明了一切,“大学是在纽约念的。她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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