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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山上的拦羊人也喊着说:
“放心了,我放心了。资产阶级在外国,咱俩都是红色的。”
两人这样一打招呼,老贫协心里敞亮得很。却也感到吃惊,本来,他把对面山上的羊倌儿当成了一位老汉,可人家声音年轻,原来是一位后生。
拦羊的人,没有不会唱的。他们唱情歌,唱酸曲,内容都是现编现唱,十分生动。他们都有这个才气,为的是个自娱自乐。
对面山上既然是位年轻后生,那就一定要歌唱爱情。老贫协便和他盘起歌来:
看你是个老汉咋还年少,
是不是,
没有婆姨炕上跟你闹。
夜夜干靠?
想婆姨,
想得你容颜衰老。
对面山上的拦羊人来了情绪,清清嗓门,决不示弱,便也展开了歌喉:
我的本事比你强,
娶过三个俊姑娘。
上了炕,
三更里浪,
个个把我举到头顶上。
歌声高吭,在山谷之间回响。
老贫协乐了,真是个吹家,娶过三房女人,还都漂亮。拦羊的穷汉,这是用情歌把女人的瘾过足了。
歌不盘了,无论你有多么猛,你是猛不过年轻人的。
羊在坡上寻草吃,老贫协看着它们,触景生情,他忽然受到了启发,觉得自己的心智一下打开了,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层面。
冬季草不多,还都是些根。羊吃不饱,就可怜巴巴地叫唤。看来,动物和人一样,饿就是饿,渴就是渴;饿了需要吃,渴了需要喝,不用谁来教,这是天生的。庄稼也是一样啊,跟着季节走,一会儿绿了,一会儿黄了,一会儿又绿了,一会儿又黄了;茬茬接着,永远不变,人就有了吃的了。这也是天生的。人也不例外,刚落地,就会哭;没谁教,天生的。高兴了,知道笑;没谁教,天生的。性也一样,没谁教,到时候,就知道需要了。天生的。还有阳光和水和土地,人得指着这些活命,这些也是天生的。没有听说过,谁把阳光造了出来,谁把水造了出来,谁把土地造了出来,这些都是天生的。天太大了,人太小了。上天孕育万物,这才是个硬道理。
老贫协思考着这些神秘的自然现象,他便联想到了自己,老了老了,自己怎就遇上了乔巧儿呢?而且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如果现在他还在西安铁路上扳道岔,那他就遇不上乔巧儿了。如果他下放回到家乡结婚成了家,那他遇上乔巧儿也是白搭。现在遇上了,他没有结婚,乔巧儿也没有嫁汉,两人如此巧妙地相遇,人就是费尽了心机,也是安排不出来的。显然,这是天意。
老贫协感到他这辈子是很幸运了。公家人当过,他指挥火车。村干部当过,他大小是个官员。好酒他喝过,好烟吸过,好皮鞋穿过,好澡堂子洗过,好菜吃过,好电影看过,好戏园子进过;现在,好女人他也睡过。后沟村的社员们,有谁能跟他来比比呢?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自己这一生,老贫协就烂漫地笑起来,天对他是不薄啊。
中午时分,乔巧儿在家炖好了羊肉,吃饭的时间也就到了。
她准备准备,还是决定上山送饭去。
给谁送饭?她是给丈夫。想想自己成了人家的婆姨,乔巧儿的心直跳,脸一下子红得发烫了。
《流泪谷》一(14)
说起来真是奇怪,夜里,在炕上,老贫协可着劲地疯狂,她也跟上疯狂。那阵子,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她说了出来,平日里做不出的事,她做了出来,自己也没有难为情过。然而现在这是怎么了,大白天,这才仅仅想到自己是人家的婆姨了,想到自己有了丈夫,想到自己是给丈夫去送饭,是给自己的男人送饭去,自己就别别扭扭地不好意思起来了。
人哪,真是白天一个样,夜里一个样。明处一个样,暗处一个样。炕上一个样,地上一个样。这是为什么呢?乔巧儿虽然不知道人人都是长着两种面孔,叫人白天夜里不一样,叫人明处暗处不一样,叫人炕上地上不一样。但是,乔巧儿深深地感知到了,老贫协爱她是真的,深夜里做爱,她获得欢乐是真的。真的对真的,也就是好的对好的,合适的对合适的,协调的对协调的。于是乔巧儿就克制住自己,不叫自己的心跳,她要努力、再努力,勇敢地去做一个老贫协的好妻子。
心情好,便觉得岁月好。
乔巧儿提上羊肉,正式地迈出家门。她要上山去,给自己的男人送吃的了。
欢欢喜喜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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