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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一下吧!”听口气是真让我去洗。我站起来随他走出去。牢门外还有一位在监狱服刑的朝鲜难友,提着水桶和帚布等着打扫我的牢房。
出门后,中尉看守长叫一个上士看守领我去洗澡。那位上士拿着一身衣服领我进入大门旁的一个小空房间。
我没有找到淋浴装置,正怀疑着,他叫我脱光衣服。我以为他会给我扛热水来,便转过身对着墙,刚脱下衣裤,突然一股冰冷的冲力极大的水柱把我冲击得一下子贴在石头墙上。开始,我感到剧痛,但很快就麻木了。接着冰得我全身颤抖起来,我只得用手臂护着头来回侧身抵挡这股水流的鞭打。
我听见一阵狂笑,使我气愤极了,但强大的水柱不允许我张口。我被冲得倒在地上打滚。过了好一阵,狂笑停止了,水流停止了,我渐渐缓过气来。睁开眼,见那个上士正一面把一个消防水龙头挂上墙,一面叫我站起来。我艰难地爬起来,上士把那身囚衣扔在我身上,转身出门了。
我手脚发僵,咬紧牙关使劲穿好衣服。他进来叫我回牢房,在关上牢门时他说:“这是世界上最彻底的淋浴,不是么?”对我怪笑了一下,走了。
我坐靠在那里,先是全身发冷,怎么也控制不住牙齿的咯咯碰撞,然后是发烧,觉得皮肤像着了火似的。好久好久才缓过劲来。我闭着眼,任仇恨的怒火在心中燃烧。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开铁栅栏门的声音,我一下坐直了身子握紧了拳头,横下一条心:“来吧,看你们还有什么整人的花招!”我高兴这次心里不再发怵了。
我的牢房门响了两下拍门声,窗口里出现的却是那位送饭的朝鲜难友的脸。他可能知道了我受到虐待,充满同情地看着我,然后将饭菜从窗口送进来。我发现那碗饭比上午的多了一半,心里发热了,他可能是省下自己的定量来慰问我的。
这天晚上,我不断被恶梦困扰,到处是大火追着我,我被火烤着往一个深渊跳下去,水冷极了,我想游起来,手脚却僵直不听使唤,沉下去了……
到早晨又叫我们出去“放风”时,我才醒来,感到头炸裂似的痛,周身发冷。
这次来叫我出去的是位年轻黑人看守,当他听我说我感冒了,他触了下我的额头,便转身出去,把看守长请来。看守长也试了一下我的额头,回身对他说:“让这个中国人歇着吧!”
过了一会儿,那位中士端来一杯热水和一包“APC”,从窗口递给我,看着我又摇了摇头说:“你躺下吧!不要紧!我去对上面的卫兵讲一下!”
服了药片躺下,我不久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次重感冒延续了三天,那位年轻的黑人士兵来过好几次,送水、送药,对我表示的同情也只是摇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忧虑的光。我不禁想起马克吐温那部著名的《汤姆叔叔的小屋》一书中的主人公来。在美国黑人中,善良的受苦人不少啊!
第四天早上放风时,老孙、黎子颖一见到我,立即站到我身边来,一面跑步,一面小声急切地问我怎么回事?我简要地谈了这几天的遭遇,为了不让他们难过,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叙述了遭受的那些折磨。
他们放心了,要我继续提高警惕,好好养病,并告诉我柳一同志已放回“602”去了,估计是因为他们只把他当作随行人员,就未定为“战犯”。
这天上午刚吃过饭,那位小白脸美军少尉又来了。他在牢门口奸笑着说:“张,现在考虑好了吧!愿意签字么?”
我立起身,两腿牢牢地站稳后说:“请给我纸笔!我要向波特纳写封抗议书!”
他脸色沉下来,眼睛又露出凶光,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也做好了准备,站在那里看着他。
我们对视着,他后退了一步,出手了。第一拳仍然是朝我腹部击去,我往下蹲了一下这拳击在了胸膛骨上,我下意识地用双手去阻挡。他抓住我双手向墙板上压去,然后用膝盖朝我下身猛然一击,我只觉一股钻心的痛楚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这条人面狼已经离去。虽然我的下身、胸骨比上次挨打还要痛些,但我的情绪却平静多了,甚至还有点高兴,高兴我的精神总算坚强了些。
为了减轻痛感,我便努力去想他们的杜德将军被我们抓住时叫喊挣扎的狼狈样子和在批判会上汗流浃背的苦相,回忆杜德、柯尔逊、波特纳等几位美国将军相继在文件上签名时的窘迫样子。想起这些,觉得很解气,痛感也减轻了许多。尽管多少有点阿Q精神,但这个办法还是缓解了不少肉体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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