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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时变成一个拖拖拉拉、没个果断的男人了?方元自嘲地问着自己。
可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不愿放手,这一个月来,各种理由都用尽了,只是为了多留阿尘一天。
先前在泷港,以整备船只为理由,外加有意无意的拖延,十天后才启航,后来在南洋绕了一圈北上,又是二十天。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放手的时候到了。
大明江山易主,父仇未报,而阿尘是他匹配不上的人儿,他应该断了儿女私情,以复国大业为重。
可是他不能不疑惑,若连建文皇帝都不思复位之事,他身为人臣,又何需在意?只是,他一家一族之死,这天大的怨恨又该怎么了结?
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一个无欲的神祉,要他不心系阿尘,谈何容易?
为何她是公主,是他应该侍奉之人?
如果没有童年的那次面圣,他现在应该带着阿尘快乐地出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情景、要将她送去给狗皇帝代替朱烟的公主之职。
他觉得好无力,可他亦明白阿尘的心思,她是个单纯的人,一心只想在他身旁,如今出此下策,只要细想就可知道她是要他做出决定。
留不留人由他,可留人,他真能不在乎一切地远走高飞吗?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君王为天,她身上有皇家血统,他没有功名,如何求配?
更何况要报亲仇,杀了朱棣以慰方家人在天之灵,便得要建文皇帝有心复位。
可这亦是两条死路,一条是他战死沙场,一条是她婚配不得由己,她是唯一皇女,将来肯定是宫廷斗争的暴风中心点;而且建文皇帝亦已无心于此,遑论他的功名。
可若不留人,阿尘此生便不愿再见他一面,她情愿代朱烟进宫,深宫内院里,他是朝廷钦犯,又是倭寇,要相见唯有等来生了。
她看起来柔婉似水,实则刚烈似火。她丢了个两难的选择题给他,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置一切于度外,她果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可他无法选择,岩上“尘缘”二字想必还在,他却要失信于人。
种种难题排山倒海而来,他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下去,他得负了阿尘的一片苦心,他好恨!
方元苦思无解,大掌一劈,木桌碎成片片,飞散在空中。
无心用晚膳,阿尘待在屋里,看着手上的玉钗出神,时间一点一滴地无情流逝,只一转眼,天空泛着鱼肚白,已经渐将清晨。
阿尘看着始终没有打开的门板,等待让人心温度冷却,她的心里已是冷到极点。
终究,方元还是没有来留她。
以“阿尘”为名的人生到了最后时刻,未来,她要用“朱烟”这个名字活下去,在宫廷中的险恶权谋诡计中打滚。
能否平顺度过,她没有把握,反正亦不重要,只要不被识破身分,其它的,她也不甚在乎。
褪去朴素的衫裙,打开桧木雕花衣箱,拿出百凤衣披上,扣上飞云流霞锦佩,换上精致的丝纱裙,双合缎带勒着纤腰,双足踏着金线绣鞋,系上大红麾高领披风。
梳了个简单的双髻,插上翠翘花钗金步摇,又戴上长生锁、如意玉佩,只一抬步,便是珠玉叮当。
阿尘穿戴整齐后,再打开妆匣,看着铜镜,淡淡施了胭脂之后,便好似换了一个人儿,典雅高贵。
镜中人不再是龙族清心寡欲的阿尘,而是朱烟,她要演出一个纵情使性、无比刁蛮的六公主。
真似粉墨登台,但她还未看过戏,便要挑大梁演主角儿,好好笑……
一思及曾在井牢里曾和方元笑说她好想去看戏,便不胜唏嘘。造化弄人,她得认命,愿赌服输。
从现在起,她得忘了那个男人。
蓦地,阿尘瞥见妆台上静静躺着一支玉钗。
相较于全身华丽的头面,那玉钗有些寒酸,可在她心中,却有无比的重量和价值。
她拿起玉钗,插入发髻,让它隐身在珠光宝气之中。
阿尘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她转身打开房门,阳光好亮,她睁不开眼,如同她看不见的未来一样。
“哥哥,你再不留尘姐姐就来不及了!”方无音焦急地对着掌舵的男人叫道。
方元不予理会,虎眼阴狠地望着前方。
陆地已在不远处,浏家港外,一排大明水师官船正候着,见到龙家的船队,全都武装戒备着。
“吩咐下去,所有船只的火炮都准备好,叫所有的人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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