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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儿倏地将一双眼睁开了。
“感恩?若是感恩能入药,治好我阿娘的病,我怕是早都抽干净身上的感恩之情,早都被你们糟践死了,还能同你如今在这三清真人的雕像前阔谈这么好些的话吗?”
映月沟渠(六)
羊玄之坐在扶椅上, 扬起手掌便往一旁细细长长的茶案上用力一拍。“看来过往羊家还是对?你?太过纵容了,竟教出你?这样没?有规矩的后人!”
空中扬起薄薄一层灰尘,四周安静的有些?吓人。
羊烨挪动膝下的软垫, 将飘零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袅烟轻轻吹拂开,他倒是一幅与?这一方屋子里头的宁静融为一体的模样, 有意无意地排斥着羊玄之这个“外人”。
羊玄之的眉心?愈发皱起, 言语间以满满的嘲讽为利刃, 企图刺穿那跪在蒲团上浑身净心?样儿的人的心?思。“作为你?的叔父, 你?的长辈,我难道是一点儿都教不了你?一个晚辈, 什么是待人做事的规矩?你?还真?当自己不姓羊了。”
“郎主?, 何必动这样大的肝火呢。您这话可说的不对?。”
羊烨依然是掌心?相对?,微微上抬了些?下颌, 眼里只剩下面前?的陶泥木雕, 好像方才屋子里的那声怒吼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古以来那不成文的惯例, 多一个入朝为官的人,世家姓族也就多一分底气。羊家虽是位高权重了多少代的世家大族, 但是郎主?, 想必您比晚辈更清楚,羊家近些?年?吃的老本旧账可实在是不少。羊家需要更多的高官贵职来撑面子,而我, 需要让世人知道我羊烨的名字。郎主?咱们?这是各取所需,何以谈得上指教二字。”
这会儿羊玄之便觉得这清晖堂的方椅, 自己怕是再坐不得安稳了, 一张好好的木板椅子却?觉得实在是烫屁股。“屡教不改, 我管不了你?了!”
说长而宽大的衣袖,甩了清晖堂的门扇离去, 留下两阵响亮用力的撞击声,似乎只有这样强烈的声响才能让那跪在蒲团上的人有些?许情绪上的波动。
羊烨总算是舍得回过头了,目光深沉得瞧不出一星半点的光亮。朝着门口那半掩着的门扇望了一眼,他站起了身,悠着步子走过去,蹲下来细细地查验。
门槛上有二个浅坑,这明?显是方才门扇的撞击而形成的。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亦是发现门扇的雕花刻样儿有些?破损,细竹丝编成的花瓣也散开了些?。
他心?情愈发不爽,挑着眉,朝着方才羊玄之离去的方向,看着灌满了风的游廊,在一方的沉寂中忽得笑了。“把我亲手刻上去的海棠花毁了……郎主?大人,我该如何让你?赔我呢?”
指尖再度轻轻抚过那因着受损而显得有些?粗糙尖刺的垂枝海棠纹样,羊烨沉着眸子,回过身,重新回到了屋内的三清真?人陶泥木雕前?。他毫不犹豫地将先前?点燃的那三柱清香吹熄,从那木雕下面取出一张纸来。
那上面绘着一个手捧糕饼的女郎,瞧着是约莫八九岁的年?纪。
视线落到纸面上的一瞬间,那原先满是杀意的目光霎时变得柔软,却?依然闪着幽深的寒芒。
“我都听说了,你?嫁给他,原本就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难得他不在洛阳城,可我想见你?一面,依然还是这样艰难啊。”
“宁家那女郎真?是扫人兴,好不容易把你?身边的人绑走了,断了他的念想,原先jsg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不过我亲爱的表妹,你?也真?是不经吓,这才带你?玩了多少会儿就晕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可要怎么办呐。”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纸面上的人儿的脸颊,勾着那画中的唇,慢慢贴上自己的唇瓣。闭上眼,凝神吸了口气,似乎那莎纸与?浓墨的气息能在他的鼻尖形成少女的甜香。
“夫人醒了,也不派人来同我传一声……不过我原谅你?了,你?向来胆子小……只不过,作为夫郎,怎么能不来看望夫人呢。”
他将画像重新叠好,放在交襟里面紧贴着心?的位置,缓着声朝外面喊了一声阿满,然而这一声落出去,却?是等了许久都没?能听见外头游廊里的动静。眉眼间染上些?薄怒,又是朝着外面呼喊了许多声,才堪堪听见了有人碎着步子将门扇推开来的声响。
阿满叠着手垂着头,满脸的恭敬。“郎君。”
“你?倒是金贵,怎么喊都喊不过来的。”
羊烨慢条斯理地绕过那插了三柱已经熄冷了的香的炉鼎后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