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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祁岚失去价值的那一日,便是祁家万劫不复之时。
书册上记录的那些完全不同的过往扑面而来,殿外春意暖融,飞絮翩然,似雪苍茫一片,钟离尔却只觉周身冰冷,她颤抖着一把将书册合上,似扔出烧红的铁一般迫不及待,任着江淇抬手接过。
他就着她看到的地方瞧了一眼,看着她双唇翕动,只瞧着地面青砖无法出声,他缓缓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努力平静道,“当年两浙一事,先帝本不料秦太后求到了你坤宁宫去,其实当时本已在为此时焦头烂额,我亦困在两浙不得归京,是你误打误撞一道旨意,将此事圆满解决。虽驳斥了你,可他从那时起,真正知晓你与他在政事之上,实在抱负相同。那年我从两浙带回来的东珠,送往坤宁宫除却拜会,其实还有这么一层感激之意。”
她在缓缓摇头,他却继续看着她叙述道,“从两浙归京后,先帝召我于御书房密谈,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钟离尔去瞧过连日惊悸抱病的祁桑后的傍晚,她在乾清宫外等候连烁,想要与他敞开心扉,可连烁却只顾得上与江淇长谈。
他看得出,江淇早便厌倦了东厂被乔家掣肘,且对留有许多弊端的东缉事厂颇为不满,前时遗留的东厂番子草菅人命、败坏朝纲等问题,江淇都有自己的想法只待付诸行动。
他许他整治东厂、许他脱离乔氏,他要他站在他身后,全力支持新政,以及,保护她。
是他要他保护她。
此后江淇蟒服加身,权倾朝野,吞并锦衣卫,均是因着做了连烁的心腹之臣。
他初见她,在慈宁宫的殿外,本是闲闲走出飞檐下,却见到连烁心心念念也要保护的女子,他一时怔愣,细打量她,只觉得她确实生得极美,且两浙一事上也瞧得出颇有几分智慧,堪当一句冰雪聪明。
可彼时在他看来,他若是连烁,却断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子,让自己的帝位坐得这般艰难,步步为营去护她周全。
他那时不是连烁,连烁却终归放不下她,因着惧怕两浙一事被本就怀恨在心的乔太后多加为难,不止亲自跑了趟慈宁宫替她开脱,听闻她昨夜在乾清宫外枯等许久,一知晓钟离尔带着兰嫔在慈宁宫中,便径自去了慈宁宫用晚膳。
仓促进殿之时,他也只敢草草打量她,见她神色恹恹,心中钝痛,却面上只得隐忍不发。乔太后话中有话,要他将对她的喜欢克制于心,他如何听不出。
钟离尔终究还是与他告退出了慈宁宫内殿,他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油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想要保护她啊,不止保护她的安全,他还要保护她的这颗心。
可他已觉得吃力。
为着将戏做得全套,他这一夜回了兰嫔的宫中,秦氏瞧出他心意,主动与他摆了一局珍珑,在他漫不经心的对弈之中,三言两语说了些皇后的近况。
他在灯下抬眸瞧了眼兰嫔,只顾得上感激一笑,梨涡浅浅晃了面前人的眼。
他从未回应过旁人情意,却也不能回应她的。
那一夜她从慈云寺回宫,驱车直入乾清宫,急匆匆守在他榻前一夜,他听着他的小姑娘与他说,她还爱着他,她问他,他如何就不爱她了?
她说,她想给他生个孩子,便没有什么不圆满了。
她说她都知道那些他曾经的苦痛,她说她心疼他。
他听得心中皱起来,痛作一团。
钟离卓方被降职,此刻正是要打压钟离家的时候,借着打压钟离一门培植朝中属于他自己的新派势力,一举将大户门阀逼至无法喘息。
他何尝不想与她子孙绕膝,可他如何能与她安稳度日?
柔肠百结,他连诉说一句相思,握住她的手都不能。
可她说,她要和他白头偕老,就算他牙都掉光,也仍旧爱他。
他便连落泪都只敢待她睡熟后,无声地盯着帐顶龙纹发呆。
那一瞬间,他竟不知这一切究竟为何,伤害他此生挚爱的女子,却是为了保护她,说来实在苍白可笑。
可他知道,自己从储秀宫踏出的那一刻,便已没有了回头路。
他必须得走下去,一个人走下去,哪怕她这一生都不再宽宥他。
几个时辰后,他握着她的手,清醒地刻意唤她,桑桑。
连烁感知得到钟离尔的心痛,与他自身一般无二。
他想,如此这般,她这样烈的性子,便能远离他,也好过终有一日让他再无法隐忍。
可他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