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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回浣衣局,管事的嬷嬷换了一茬,再也没有人管她。明月安心吃着一日三顿不会少的粗茶淡饭,睡着挨挨挤挤的大通铺,竟觉得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明月发现自己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不是心绪不佳导致的味同嚼蜡,而是真的不辩咸甜。她曾取一小撮用来洗衣的盐放入口中,只觉得口干。如今所有的东西吃起来都像是曾经父亲逼她日进一碗的清炖燕窝,淡而无味。一天三次,她感受着馒头的弹性抵抗着牙齿的咀嚼,白粥缓缓滑过舌头,空虚的腹腔一点一点充实。吃东西原来是为了免于饥饿,明月无奈地认识到。
不过有失必有得,从十岁起就困扰她的失眠症如今不药而愈——不但晚上一沾枕头就睡着,就是白天也好想好想睡觉。她疑心睡眠是暂时的死亡,她不敢去长眠,所以满足于用暂时的死亡逃避。
通红肿胀的十根手指也渐渐好了。她不用再丢人地用嘴去叼馒头和粥碗,不用再靠淑仪帮她穿衣脱衣。别人都干活,她不好意思闲着,开始帮着淑仪洗衣服。两个人干一个人的活自然十分轻松。她心里的伤口在一下一下的搓洗中渐渐麻木,虽常常感到往事就要涌上心头,却总能用“我只是个洗衣服的”这样一个念头压下去。果然劳动双手是安慰心灵的最好方法。
三个月后,君上大赦天下,浣衣局的罪女们也在被赦之列。大多数人都走了,明月和淑仪不知道该去哪,傻愣愣地待在原地。
“不走的就留下来继续洗衣服。”宣旨宫女如是说。
“淑仪你不走吗?”明月问。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你呢?你也没有可以投靠的地方吗?”
“是呀,没有。”
浣衣局消息闭塞,明月不知道那些曾经的皇亲国戚在新朝都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他们若境遇悲惨那自然无法照顾她,若依旧荣华富贵,她也就不愿意去依附了。总而言之,她愿意一个人呆着,与所有来自她旧日生活的人了无瓜葛。
她现在可以一连几天完全不想起过去的人和事,倒好像她也跟淑仪一样是在浣衣局长大的。只有谢慎的名字会时不时闯入她的脑海,使她洗衣的动作一滞,她需要十分努力才能不想起这个她最不愿想起的人。
就留下来做个洗衣服的宫女吧,默默无闻,不被打扰,虽谈不上幸福,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明月这样想,不敢去审视这决定里有没有间杂着别种心思,想要离他近一点地少女心思。
谢慎好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又好像是真的见不得她安稳,下旨命她和淑仪去椒房殿服侍。
椒房殿可多得是纸笔啊,明月想,所以他是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还是有意引自己行动?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只是一个女孩。既然我觉得重要的事你们任意践踏,那么你们觉得重要的事我也可以视如粪土。何况我知道谢慎你从不粗心,从不漏算,如果你准备认真与我下一盘棋,那么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落一子,直接认输,免去一番无谓挣扎。
庭院深深,从浣衣局到椒房殿的路要走一个时辰,明月犹嫌路很快到了尽头。淑仪一路脚步轻快,“你知道吗?我八岁没入宫中,从来也没有走出过浣衣局。绫罗绸缎不知洗了多少,却别说自己穿,连看别人穿的眼福都没有。如今可得好好看看皇后的住所是怎样的富丽堂皇。”她平日并不是这样话多的人。而明月一路纠结要如何和姐姐相见,对她只是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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