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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表面溜溜光,肚里一包糠,还为此打了表姑。不过那回她是在屋里打的,表姑不丢脸,委屈的哭声绸子似的飘出了窗外,其中间杂着金娇、金龙姐弟俩的笑声。这时候奶奶便会自言自语地骂自己当年瞎了眼,居然去搭救麻子果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住在楼上的莫叔叔则气愤地从大板楼梯上下来,脚步踏得山响,然后走到表姑窗后,吹起那支烂口琴。要是梅姨也在的话,他和梅姨肯定要站在院坪上小声而急切地谴责花鼻公、麻子果夫妇一通,尔后隔着窗子劝表姑想开一些。这些人中妈最大胆,好几回麻子果打表姑时妈到她家去了。妈劝麻子果要积点阴德,否则会遭报应。麻子果嫌妈多管闲事,结果和妈妈吵了起来,气得妈妈后来只要一听见表姑的惨叫便气呼呼地用手指去塞耳朵。有一回银娥婶婶带着阿林来窜门,正巧麻子果又在借故打表姑,银娥婶婶看见妈的动作后笑痛了肚子。许久她才作了一个抹眼泪的手势,细声细气地说:
《我的1968》 第一部分(9)
“雪姬啊,这事你可莫要气,这山里天高皇帝远的,人糟践起人来更厉害。这点子小事都要生气那不是要气破肚皮?不过她也打不了多久玉娇了,听讲她要把玉娇许配给广林呢!”
银娥婶婶讲这些话时正坐在灶前烧柴火,梅姨和莫叔叔在做饭。梅姨想吃辣椒,妈便从菜园里摘了些回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热闹。特别是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更是感慨。不料奶奶见了银娥婶婶却耷拉着一张脸,还故意把她提着的半桶泔水重重地往下一挫,结果泔水溅了银娥婶婶一裤脚,奶奶非但不道歉,还说银娥婶婶的裤缝太直,不像个当家主事的人,银娥婶婶一听脸变了颜色,昼也不肯在我家食了,拉起阿林就走。急得妈赶忙过去留她,谁知银娥婶婶连她也不理了,扭着腰,噔噔地走了,背影里透着股怒气。妈平白吃了这一记闷棍,火当然往奶奶身上燎。
“你发什么神经?人家银娥惹了你还是抢了你?每次见她都这样冷嘲热讽,怪不得别人要骂你地主婆!”
妈这话一出,奶奶的声音也高起来。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成天打扮得跟个小旦似的,引哪只野猫*啊?要不是她,文心会回来搞泥卵吗?”
奶奶讲完这句话后长叹一口气,眼神也跟着迷朦起来,脑子里不知转些什么念头。但我想她多半在替文心大叔抱不平,她觉得文心大叔娶这个老婆娶得太亏了!
文心大叔是阿林的爸爸,听奶奶讲全村就他家和我家最亲,还未出五服。他原先在县剧团当编剧,银娥婶婶和妈一样是演员,不过妈那时还在文艺学校,等妈毕业分配过来时,文心大叔和银娥婶婶已经因为未婚先孕双双被开除工作。他俩结了婚,回到了龙女村,当起了地道的农民,所以奶奶才为文心大叔可惜。
文心大叔是个蛮有趣的人,他除了不戴眼镜、不会画画以外,其他方面和莫叔叔蛮像:吹拉弹唱样样能干,讲西天可以讲一整日,一说到下田或者上山就脑盖疼,力气也不大,挑水时缩着肩,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脾气顶好,对细鬼和老婆最好。村里好多人都羡慕银娥婶婶,说她嫁了个好老公呢!
说起来这话可一点儿也不假,尽管文心大叔不太会做事,但比银娥婶婶还是要强多了,家里的事全由阿林和文心大叔、阿林奶奶包了。也许正因为不做事,银娥婶婶才养得细细的、白白的、软软的,一双手嫩嫩葱葱,每日头发梳得锃亮,衣衫上漾着洋碱的香味,笑起来脆生生的,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像风吹杨柳。老一辈的妇娘人看不惯她,暗地里管她叫妖精,可我喜欢她。她从不打骂阿林,阿林在家还能做一半的主。她对我也好,经常给我梳头扎辫子,还教我唱戏。有一回她还给我画眉毛、用红纸给我染了唇,气得奶奶冲到她家里去骂她。谁知银娥婶婶不气,文心大叔倒气了,顶了奶奶几句,奶奶从此以后提到银娥婶婶鼻子里就会哼哼地直出冷气。
这会子也一样,妈和奶奶为银娥婶婶的事斗了阵子嘴,灶下的气氛有些沉闷。还好梅姨这时起了话头,咳着说:“巴婆,银娥的嘴是有些翻花,不过这次她的话是真的,那天在街上我和她碰见了广林,广林把她拉到一旁,讲了好久的话,还托她带几块衣料给玉娇,听说花鼻公已经用过他的彩礼钱了!”
梅姨说完把辣椒铲起,莫叔叔接过盘子,一边迫不及待地拈了根辣椒吃,妈看他这样子笑了起来: 。 想看书来
《我的1968》 第一部分(10)
“小莫你可小心,上次你掀饭蒸盖闻香气,结果鼻子上燎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