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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唯有给我的眼泪确是真真切切。”他扭扭捏捏从背后拥抱住湛华,贴在对方耳边轻声道:“不要怕,老子死时并未吃苦头。”双手轻轻扳过湛华的身体,看到对方满脸是泪水,水珠子挂在睫毛上,好像草尖上悬缀的露水,嫣红嘴唇微微张开,啜泣哽咽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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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郎原不会好言劝慰,看着湛华呜呜咽咽抽啜不休,只得沉下脸孔故意呵斥:“不准哭,再哭可要打你屁股了!”作好作歹终于让他止住泪,捧着对方的面孔呵呵笑道:“我也知道做鬼的艰难,纵使咱们相持相扶也是东躲西藏朝不保夕,你本是吃过苦头的,定然不能再回头过漂泊日子,我在回来的路上已想好打算,横竖咱俩如今都是魂魄,对这世界再无牵挂,索性不如一起去投胎,手拉着手落到一户清清白白好人家,到下一世依然和和美美在一起。”他侃侃而谈自说自话,突然将这决定全盘托出,湛华披着棉被痴痴发呆,泪珠子还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滑,左右权衡钟二的主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稀里糊涂点点头,再四下环顾自己居住已久的屋子,眼瞧着自家每分每毫,窗台上养着半死的仙人掌,墙皮上染着轻微的污痕,钟二郎在床角塞着烟,客厅方桌上摆着新买的凉水杯,浴室里猫脚浴缸还未刷干净……仍然窝在床上不肯动弹。钟二郎见他恋恋不舍稳如磐石,只得自行动手替湛华穿戴衣服,对方伸手微微扯住他,眼波摇颤轻声道:“别着急,叫我再瞧瞧这地方,好容易才有个安身的住处,还以为能一直呆下去。”
第 101 章
纵有万般不舍得,两个鬼魂终究相依出了房。钟二郎径直往前走,白炽灯泡悬在天花板上忽明忽暗,好像一只困倦的眼睛强打精神,那光亮忽明忽暗闪烁跳跃,他的心随之剧烈张弛,待到灯泡终于不堪支持闪出幽蓝的火花,“啪”的一声突然熄灭,整条走廊顿时陷入无边黑暗中。公寓里的小鬼悄悄朝他们瞥一眼,又飞快躲进角落里,细碎的脚步好像蚕虫藏在暗处啃噬桑叶,钟二郎握紧湛华的手腕,脚踝仿佛被谁拉扯着,不由自主朝前迈步。依照过去记忆,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行步,再往前便到达下楼的电梯,他们此时却被层层阴暗包裹住,空间扭曲、时间错乱,头昏脑胀哪还识得身之所至。过去方寸之间忽然无边无境,任凭钟二郎大步朝前,脚下的道路依然没有止尽,肉体死在另一个世界,心跳脉动黯然无声,周遭只剩下凝滞的安宁,他被困在漆黑中徒劳迈步,既瞧不见前方也看不到彼此,仿佛连同自己也要渐渐消散进黑暗中,化作虚妄无处觅寻。
钟二郎止不住满心焦躁,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喉头滚动几乎窒息,耳朵里仿佛有一条小蛇钻进钻出,搅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原来死亡便是这样的滋味,永远迷茫困惑和寂寞,他头一回陷入这般境地,分不明世间万物存亡聚散,好像蒙住眼睛被迫拉磨的骡子,对着前途无从抉择,只有硬着头皮麻木踏步。在无穷的懵懂混沌中,每行一寸都只能凭靠自己,钟二郎捂住胸口深深喘着气,气管里好像塞满棉絮,烦躁愤懑吞吐不得,涨得脑袋仿佛要裂开。正是汗流浃背举步维艰,忽然感觉手掌被人轻轻捏一把,身体随之微微震荡,他恍然想起湛华还陪伴在自己旁边,不由镇定心魂长抒一口气,心中的阴霾困惑渐渐消散,才发觉身上早已汗如雨下。越过漫长的孤寂和等待,不知又迈了多少路,远处微微透出的隐约的亮光,好像惺忪睡眼缓缓睁开,又像夜幕中熏出朝阳的光辉,照耀得这两个魂魄顿时温暖。钟二郎大喜过望振奋精神,忙拉起湛华紧跑几步,那光芒映在前面越发鲜明,好像一团炙热的火球白得刺目,从无边黑暗中缓缓升起来,猝不及防跳跃到眼前。
湛华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唬得一惊,揉揉眼睛看清楚前面,才见那片光晕原是一条宽广的道路,因为猛然从黑暗中延伸出来,映在眼中简直光辉夺目。钟二郎抹一把汗欢声道:“沿着大道再往前面走,便到了通向冥府轮回的入口,我生前目空一切不知进退,未曾想沦做魂魄竟要受这一般艰辛,难为你独自忍耐几百年。”湛华不由自主贴近对方,心中泛起一丝疑虑,依稀忆起自己曾经也到达此处,只是步履维艰再难行进,没办法继续轮回转世,这一次懵懵懂懂紧随钟二郎,依然提心吊胆畏手畏脚,如同踮脚走在悬崖峭壁上,生怕一不小心坠入深渊,在地狱里摔得粉身碎骨。然而前面路况并非如他所想,千辛万苦从黑暗中挣脱出来,雪亮的天空澄明如洗,更衬着大道径直坦阔,足下非但没有万丈深渊,反倒一马平川明媚太平,暖风和煦繁花似锦,道路两边鲜妍招展,红艳翩翩好似赤浪翻滚,芳醇气息熏人欲醉。钟二郎捶肩揉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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