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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颗红到发紫的石榴,用手臂长的青锋短刀将它切成两半,一边啃着石榴,一边笑盈盈地透过珠帘扫向奏乐的妖鬼、听曲的妖鬼,目光又一次停在了我身上。要说他这个模样不诱人那绝对是睁着眼说瞎话,但我被他这样一瞅,莫名浑身舒畅地打了个哆嗦。
他把半截石榴扔在地上,石榴子像是血珠子一样骨碌碌滚上竹席。他又对着另一半石榴咔嚓咬了一口,眼神始终没从我身上溜开过。大抵是幽都阴气太重,这美人明明是冲着我笑,我却老觉得他那笑里渗着浓浓的怨意。若不是他离得远,我真会觉得他会用短刀一把捅穿了我的喉咙。
红色的烛光在微暗的琴楼里摇曳,弦无节奏地颤抖。鬼乐师们每次将曲子推向□,到关键时刻,花子箫用短刀的刀柄拨了几下琴弦,让激昂的曲子更带上了窒息的急促感。不时的,他和众乐师的身影都像是在烛光中漂移一般。
原来这就是无常爷所谓的阴间奏乐,真有群魔乱舞之感。
我道:“这里秩序还不错,不像在阳间那样琴师总会被人骚扰,可以安安心心听曲子。”
丫鬟道:“不然不然,阴间可比阳间乱多了,只是没人敢在云霄琴楼里撒野,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笑:“我们不是都死了么,还能死第二次?”
“也不是……例如,例如……”丫鬟正仰着脑袋回想,又指了指花子箫的方向,“例如这个!”
此时,一个长着四只手的大肚男鬼冲了过去,四只手按住花子箫拿着石榴的手,睁着圆溜溜的金鱼眼哭道:“花美人花美人啊,我仰慕你好久了,今天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把你带走!”
石榴滚落,石榴子洒了出来。
花子箫把他所有的手都压在琴弦上,举起短刀往下砍了两次,一次剁下他两只手,无视他的惨叫,用手掌拍了一下古筝另一边的弦,把那四只手都震到了空中。与此同时,一群长舌鬼冲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把那四只手吃了下去。那大肚男鬼痛得在地上翻滚,琴弦上仍然有些深紫色的鲜血,花子箫拾起石榴用力一捏,以紫红的汁液洗涮了琴弦,再以白布拭去上面的鲜血,顺便把自己白皙的手指挨个擦干净。
看见这一幕我的脸都不由扭了起来:“这也太残忍了。”
“夜叉姑娘才过鬼门关没几天,大概不知道我们公子素来都是这脾气。是那丑男鬼自己要去打扰他的雅兴。他早说过,奏乐时不欢迎任何人打扰。”接嘴的人并非我的丫鬟,而是一个长了四只眼的书童。
“你们公子那哪里是奏乐,明明就是啃石榴。”
“一直弹的曲子未必是好曲,便是啃石榴,我们公子心里想的也是这曲子。”
“一心二用,如何又能奏好曲呢?”
“这道理换成男女情爱也是一样的。打个比方说,姑娘嫁给某人,可以专心伺候他,但心里大约念的是另一人。”
我稍微愣了一下,又一次想起了早没了下落的某人。
只是想着想着,就又一次与花子箫对望了。他深黑的眼让人有一种踏入陷阱的错觉,眼角淡淡的笑意也像是会吸魂一样令人不敢挪步……
“媚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一回听见少卿的声音觉得如闻佛音,我立即转过头去寻找他的身影。果然在一群妖魔鬼怪里他的样子最正常也最俏丽,那小俊脸在一堆奇形怪状的脸孔上也很是打眼。他让鬼差把听众们赶开,径直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就往外面拉:
“幽都的七月半才刚开始,你怎么就跑来这里听曲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麻利地把手抽了出来,他却丝毫不介意,单手护着我的肩为我打开了一条道。
走出去了一些又回头看一眼花子箫,他没再盯着我看,表情很是怡然,像是刚才鬼附身一样的凝视从来没有发生过。
出了云霄琴楼,才发现入夜的幽州竟是别一番景象。
满城灯火尽灭,黄色的鬼火点亮了数万盏灯笼,均悬空上下浮动。街上各式各样的摊铺大肆铺张,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人肉香肠,辣炒肝脏,犼鳞镜(1),蠃鱼发簪(2),枯骨长琴,九尾狐毛饰,头骨灯……街上不仅鬼比平时多了许多,还有许多妖和非常稀少的仙魔。
这时,刚好有一个长着三尺长脖子的女鬼和她矮墩墩的丈夫路过首饰摊,丈夫踮脚从摊子上取下珍珠骷髅头簪子,含情脉脉地抬头仰望着娘子。长颈娘子用脖子缠着丈夫的脖子绕了一圈,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丈夫的脸颊旁,丈夫饱含深情地把簪子别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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