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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而令人似乎感到沮丧的脚步,与远处的进行曲合拍。当顾问大夫在汉斯·卡斯托
尔普面前站停时,汉斯看到对方戴一副镜片又厚又圆的眼镜,嘴里胡扯一通。“当然
不是一个军人, ”贝伦斯说,同时也不征求对方同意,用他巨手的中指和食指把汉
斯·卡斯托尔普的眼皮往下翻。“我一眼就看出,您是位可敬的文人。不过也并非没
有才能。抖擞起精神来时,才能可不小哩!别吝惜您的光阴,就在这儿山上跟我们待
上短短一年,快快活活地干上一年吧!嗨,嗨,各位先生!出去散散步吧!”他一面
大声说,一面把两只其大无比的指头伸到嘴里,吹起古怪而响亮的口哨来。口哨一
响,女教师和鲁宾森小姐就从不同方向由空中飞来,她们的身体比实际要小,飞来
后就停落在贝伦斯左右两边的肩胛上,正像她们在餐厅时坐在汉斯·卡斯托尔普左
右一样。于是顾问大夫一跳一蹦地走了,还用一块餐巾放到眼镜后面去揩眼睛,人
们不知道他要拭干的究竟是汗水还是眼泪。
接着,做梦的人发现自己在学校的园子里,多年来,他曾在那儿度过许多课余
时间。当时肖夏太太也在场,他正想问她借一支铅笔。她给他一支半长的用银白色
笔套套着的红铅笔,同时用沙嗄而悦耳的声音告诫他:课后一定得还给她。当她用
高颧骨上细小的蓝灰色眼睛端详他时,他猛然从梦中挣脱出来,因为现在他终于弄
清楚——而且想把这个紧紧抓住——肖夏太太使他回想起的究竟是什么事和什么
人,而这种回忆又是那么栩栩如生。他急于把刚才这幕经历铭记在心,这样到明天
也忘不了。他感到睡魔和梦魇又一次缠住了他。梦里,克罗科夫斯基大夫死盯住他,
要替他作心理分析,他非立刻逃之夭夭不可,因为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这种心理分
析委实恐惧万分。他跌跌撞撞地逃走,想避开大夫的纠缠,经过玻璃隔墙,穿过阳
台间,冒着生命危险跳到花园里;在他走投无路的当儿,竟爬到赤褐色的旗杆上,
当追逐者一把抓住他的裤脚时,他冷汗直淋地惊醒了。他惊魂方定,却又昏昏入睡。
不过他做梦的内容又变了样:塞塔姆布里尼站在他前面微笑,汉斯却尽力想用肩膀
把他从站的地方推开。那人笑得很狡黠,冷冰冰地带着嘲讽的神气,嘴上是一抹翘
得怪漂亮的小胡子。正是这种笑容,使汉斯·卡斯托尔普感到难堪。“您真讨厌! ”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说。 “走开!您只是一个奏手摇风琴的,可您在这儿找麻烦!”可是
塞塔姆布里尼只是站在原处不动,而汉斯·卡斯托尔普也仍然站着,心中在盘算做
些什么才好。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时他有机会深入探究一下时间的实质,结果发现,
它不过是一个“哑护士”而已,也就是有些人用来欺诈的那种没有刻度的水银温度
表。他醒来时,打算明天一定把这个发现说给表哥约阿希姆听听。
这一夜就在惊险的梦魂和新奇的发现中过去了。黑尔米内·克莱费尔特、阿尔
宾先生和米克洛西希上尉在他的梦里扮演着乱七八糟的角色。这位米克洛西希在盛
怒下把斯特尔夫人轰走,而他自己却被帕拉范特检察官用长矛刺穿身体。其中有几
个梦,汉斯·卡斯托尔普在这一夜甚至做了两次,情节完全相同,做第二次时已快
拂晓了。他坐在有七张桌子的餐厅里,在砰砰几声巨响下,厅里的玻璃门开了,肖
夏太太走了进来,身穿一件白色线衫,一只手插在袋里,另一只手托住后脑勺。但
这个没有教养的娘儿们这回不坐到上等俄国人餐桌上去,而是悄悄坐到汉斯·卡斯
托尔普身边,同时默默伸出手来,让汉斯去吻。不过她伸出的不是手背,而是手心。
于是汉斯·卡斯托尔普吻起她的手来:这是一只不很娇嫩、手背宽阔而指头很短的
手,指甲旁的皮肤相当粗糙。这时,一股近乎粗犷的甜蜜的暖流又流过他的全身。
以前,当他企图摆脱人世间荣誉的羁绊、一心想享受羞辱的无限益处时,他曾尝到
过这种滋味。现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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