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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朋友们都当他是作家。马明高在五金公司当会计。舒云飞最要好的同学就算是龙马二人了,他俩隔一段就来这里吹一回牛。
源源听见家里来了客人,就出来喊了叔叔,马上又回房做作业去了。龙马二人直夸这孩子好教养,学习又刻苦。晓晴说,不刻苦行吗?到时候上不了你们一中,我们无钱无势,不是他自己吃苦?舒云飞明白晓晴话里的意思,但不想当着客人的面同她争。不过现在小孩的学习也的确放松不得。去年小学毕业升一中的,离录取线差一分要缴九千元,今年只怕还要涨价。舒云飞的儿子同他们向处长的女儿同班,平时考试,他们源源总要高几分。向处长说过老舒的小鬼成绩不错。只说过一次。舒云飞却谦虚说,我们源源是读死书,没出息的。不像你那小家伙,那么聪明,那么活泼。
龙子云接过舒云飞递上的烟,点上吸了一口,就眯起眼睛看了牌子,说,舒云飞你什么时候当处长?还是抽这种烟?
马明高含蓄些,只是笑笑。
舒云飞望着龙子云说,你是槛外人,怎么也总是关心官场上的事?我真的当了处长,说不定架子也大了,你也不好随便找我玩了。龙子云忍不住啧嘴一笑,呛得满脸通红,咳了半天,才说,你敢,我量你不敢。我哪是关心官场?官场管我屁事!我是看你怎么总是发达不了。
马明高摆摆手说,我们三个人,虽说没有正式拜把子,但也算得上桃园三结义了。当不当官,那是另一回事。
晓晴这会儿端过茶来,风凉道:我家舒云飞一定会大器晚成的,姜太公八十岁还遇文王哩。
两位老同学知道晓晴开朗,又是在开玩笑,就一齐笑了。只有舒云飞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玩笑,舒云飞不好冷场,便索性自嘲起来。他说,从马王堆出土的《道德经》上看,大器晚成应该是大器免成。这样更符合老子的思想,所谓大象无形,大道不显嘛。这同孔子的学说好像也相通,子日君子不器。那么我舒某人这一辈子无所作为就是功成名就了。无为即有为嘛。
龙子云笑道,你是越来越夫子气了。
他们同学三人在一起是很随便的。可是不管起初聊什么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各人的境况来了。口气当然是玩笑似的。舒云飞要当处长了吧?龙子云下个学期该当校长了吧?马明高什么时候当经理?晓晴本来也是很想得开的一个人,并不太在乎男人当个什么官。今天只是一时性起,心里有了气。平时,不管他们三个老同学聊什么,晓晴只悠然坐在一边,温柔地笑着。
今天舒云飞见晓晴这样子,以为她还在心里嘲笑自己。龙子云见舒云飞望一眼晓晴就不作声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偏偏他又是个不太顾及的人,有意粗着嗓子说,晓晴是笑我们几个男人俗是不是?晓晴忙过来替客人续水,说,我再怎么笑别人俗,也不敢笑你呀?我是认识了你才知道作家也只有一个脑袋哩。
马明高立时笑着表示有意见了。那么就是我真的俗了。
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晓晴笑道,我嘴笨,玩笑,玩笑。舒云飞瞅了老婆一眼,说,两位别在意。真正俗的人是我,知夫莫如妻嘛。
哪敢讲你俗?你是仙风道骨啊!晓晴似嗔非嗔地白了男人一眼。
龙子云这会儿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叹道,别争这些空话了。就如今这世道,要俗也只有我们俗了。有钱有势的吃高档玩高档,样子做得很风雅。他们见了我们这种人,丢下一句话来,哼!俗不可耐!我们到哪里伸冤去?
马明高见龙子云真的这么激愤,就说,你当作家的就是当作家的,什么事一到你脑子里就复杂了。
龙子云仍是激愤,说,我说的难道不对?不过这也是自古如此啊!庄子早就说过,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我们凡夫俗子哪配有高贵的东西?
舒云飞听罢却很有感慨。前些年,一些有学问的人动辄说层次,并自恃层次很高,俨然精神贵族。可是过不了几年,什么高层次低层次掉了个头。发了大财的喝着洋酒感觉自己的层次很高,做了大官的瞟着平头百姓,以为这些人层次很低。
人啊,凡事都要想得通才是。舒云飞像是在开导别人,其实也是在自宽自解。
龙子云摇摇头说,也只有这么想了。孟子是怎么为知识分子定义的?他说,士,有恒志而无恒产者之谓也。他老夫子真是金口玉牙,这句话就像一个咒语,中国知识分子从此万劫不复了。这也许是历史宿命论吧。
马明高听得不耐烦了,骂道,你怎么这么多的之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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