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页)
像这秦川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他面皮很白净,两道很深很浓的眉毛,一双比漆还要黑比井还要幽深的眸子,配上一只笔直高挺的鼻子,就给人一种很骄傲的感觉。这眉这眼这鼻子在水儿眼中都是如此与众不同,只可惜他是个哑巴。
水儿就很替他难过,况且旁人很瞧不起哑巴这个外乡人,平日里根本没人理他,只是有时爹会斟一壶酒和哑巴两个人无声的喝,但喝酒时爹很少说什么。
所以只有水儿肯陪他说话,水儿觉得自己满肚子的话只有和哑巴这个信得过的人说。
水儿接着说:“爹说,明天苍柳城先开一个赛戏会,瞧瞧谁能把这一段唱上去。你不知道,这一段《单刀赴会》很难唱的,爹说过,连着一十八句的'宝刀在手',全是带板(按,带板为秦腔板式之一,多用于表达激越的感情),一句比一句高,最后一句句末托腔更要用'二音'(按,二音为秦腔唱法,以假嗓或真假嗓结合法唱),没有丹田的气力是唱不上去的。爹在底下问我,你到底喜欢谁?是何大鹏,还是许三叔的儿子许鹞子,还是陈丹燕?我说我也不知道喜欢谁!”说着双手托腮望起了头上的月亮。
哑巴转头看她,月光下的水儿显得纯净无比,他的心微微一荡。
水儿扭过头望着他问:“你猜,我心里喜欢谁?”哑巴那两道很好看的眉微微一拢,还是摇头。
水儿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恼怒,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狠狠一掐。哑巴没有缩回手,任他掐着,水儿就摔开了他的手,那两排齐整的碎玉微微露出,轻声笑起来:“哑巴,你要是会唱秦腔我死活也会嫁给你!”哑巴一愣,水儿却笑着跑开了,只将满院子清清亮亮的月光留给了他。
苍柳城在秦川之西,其实是个不大的村寨。开始叫石头城,因为明朝时在这地方垒过一座石头寨子,驻过大兵。大清朝乾隆年间,就不在这里驻军了,因为乾隆爷文治武功该讨的讨了该杀的杀了,大清朝在天底下没了对手。这地方坐落的好,南来北往的客商,必打此处路过,一来二去的这地方就渐渐兴旺起来,住的人多了就该有个顺风顺水的好名字,有好事者看见石头寨子外面那几棵古意苍苍的大柳树,就触景生情给这地方起了一个苍柳城的名字,闲人们都觉得这名字别致,就传开了。
好景不长,苍柳城往来客商那些鼓鼓的行囊和这地方肥沃的土地让马匪强人们垂涎不已。就总有快马长刀的强人来这地方“撕皮子”——苍柳城人管强人抢劫叫“撕皮子”。因为离着清水县太远,官府鞭长莫及,强人们就往来驰骋如鱼得水,多的时候一月之间有四五拨人马到这里“撕皮子”,甚至有一次两拨马匪同时赶到,先真刀真枪的比划了一阵,杀得血肉横飞的。苍柳城就渐渐萧条了,慢慢的再没有客商敢到这地方来,原来的村民也给马匪洗得一穷二白,守着不算贫瘠的土地却要过穷哈哈的苦日子。
直到韩铁梧来到这地方。
没人清楚韩爷以前是干什么的,有人说他是行伍出身,有人传他老人家办过戏班子,更有人说韩爷根本就是个响马,大响马,他那条右腿就是跟人拼刀子时落下的残!但不管怎样,韩爷和他两个兄弟何三拳、许和亟来到这地方之后,就再没有响马强人敢来这地方撒野,提起韩何许这“苍柳三刀”,八百里秦川上的黑白两道全必恭必敬的挑起大拇指,说一声,好汉子!
韩爷不但当了苍柳城的首领,更在这地方一驻十年,凭着三把雪刀杀得觊觎苍柳城的马匪们胆战心惊。地方太平了,往来的客商又多起来了,韩爷就倚着石头寨子建了许多客栈,每日里白花花的银子多了起来,韩爷他们就远离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了。但韩铁梧豪爽之风不变,遇到道上的朋友落了难遭了灾只要逃到苍柳城,他韩爷说什么也会收留这些朋友,所以苍柳城内总少不了生脸孔。
韩爷还有个癖,就是好秦腔。在那地方,秦腔不能叫唱,而要称吼,秦川上的汉子在黄土地上老牛木犁吃大苦受大累的,只有迎着风吼上两段秦腔才能一消胸中块垒。而在苍柳城,人若要出人头地,先要能将秦腔吼好,才会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对你另眼相看。苍柳城内秦腔唱得最好的还得数韩爷,他老人家平常不唱,独有一年百戏节上多饮了几杯酒,就随着锣鼓吼了一通“慢板”,竟然字正腔圆,声入云霄。连台上的班主听了都咋舌不下,说,老城主这几句没个十年苦功是下不来的。方圆百十里戏班的班主都知道苍柳城的韩城主好秦腔,而且乐善好施,哪个班子混不下去了总会跑到苍柳城这里喘上两口气。来得多了,大家就觉得欠了老城主的情,竟然自发约定每年十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