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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
把绷架重新绷好,展了百鸟裙的另一面,往针孔里穿了金线,正要继续动手,却听见门一下子被推开,带起一股穿堂风,卷得烛火上下蹿跳。我抬头望了过去,却见夏侯辰身上只着明黄色的中衣,披散了头发,正正地堵在了门口,望着我。我忙下跪请安,一边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可先前绣得高兴,居然一下子不知道现时应该调整成略带悲伤的呢,还是略带高兴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皇上刚刚进门的样子,却全无印象,心想他刚刚才美人在抱,再怎么着也不会不高兴吧。正想调出微笑的脸来,却忽地想起他眼内的寒光,心内一惊,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垂了头,不让他看清我脸上的神色。我一向识得顺势而为的道理,在尚宫局里就是如此。我知道该怎么讨我的上一级欢心,辨识人的脸色,这不是我天生的本领,而是环境逼迫之下的本能。若司级们高兴了,自己就算再不高兴,也得陪着她们高兴;若司级们受了更上一级的责骂,则就算是自己生日的大喜日子,也得陪着她们感同身受。从小,我就练就了这一项本领,只要我想巴结的人,人人都会当我是知己,可在夏侯辰面前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知道,一开始的背叛让他不会再相信我,所以,我便也不期盼他的相信。只要在后宫内找到另一个靠山,我想,我会继续活得很好。尽管离尚宫之位越来越远,但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能省出银子给宫外的娘亲。
我决定调一个战战兢兢的神色——对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这种神色最为保险,也最为普通。
“看来宁选侍手艺的确好,这百鸟裙不到两个时辰就可以完工了。”夏侯辰绕过我,来到了绷架之上。
“是的,皇上。”我抬眼望向他,又略有些惊慌地垂下眼眸。
哪知道他一把将刚放上绷架的百鸟裙扯了下来,回头向窗外道:“摆驾兰若轩。”
他说完带头就往房门走。康大为捧了外衣给他披上。众人凑拥着他走到院子里,忽地停住了。夏侯辰回过头来望着我,“还不跟上?”
我这才恍然大悟,忙提了裙摆跟上去。走了几步,才发现连着金线的那根银针还被我拈在手里,忙又跑回去放下了银针。这一来回,那一群人便又走远了。
我迈开两条腿,小跑步地跟上,忽有所感,一回头,看见灯火阑珊之处,师昭仪披一件雪狐领的长袍,斜倚在廊下的红柱边,见我望她,却只是微微苦笑,然后转了身,悄无声息地回屋,那雕花木门缓缓地关上了。
轿子就停在醉霞阁的外面,夏侯辰早上了銮轿。我忙又紧赶了几步,站在銮轿的旁边,等着起轿跟着前行。可等了一小会儿,众人却不见行走的迹象,我心想,为何还不起轿?
却听得康大为颇清晰地猛咳了一声,在黑夜里传得老远。
我侧头循着康大为的咳嗽声望了过去,却见一只手伸到了我的侧面,大拇指上戴了一只硕大的玉扳指,可能伸了好一会儿了,再往上望,虽有气死风灯照着,夏侯辰的脸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当真如锅底般。我忙伸了手,拉住他那只伸出来的手,正想顺势上了轿,却冷不防他手一松,我的脚刚刚踏在轿门框上,这一下子站立不稳,头往后仰,咚的一声,后脑撞在青石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没有人来扶我,夏侯辰叫了一声“起轿”,轿子往前走了开去。他淡淡的声音从黑夜里传了过来,“如果朕到了兰若轩,尚不见你,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骨碌爬起身,顾不得头上的发髻散乱,跟在他的轿子后面小跑步地跟了上去。那轿子却走得飞快,见我跟上,又加快了速度。因为要去见皇后,今天我换了看起来端庄些的厚底鞋,却不利于奔跑,眼看轿子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踪影,我欲哭无泪。
想了一想,看来按正途回兰若轩必定是迟了的。因为前段日子我督导尚制房替换全宫的窗纱,差不多每个宫都走遍了,皇上他们所走的定为官道,七弯八拐的,如果我走一条直线,直接回到兰若轩,想必得行。只不过,如果要走直路,一定会经过皇后的昭纯宫,刚刚摔了一跤,头发都散乱了,可千万别让皇后宫里的人看见了。想想这个时辰,她们都应该睡了吧。
来不及多想,我提了裙子就往小路上冲了过去。这宫里每一处地方,没有什么人能比我更清楚了,可当夜色降临之时,虫鸣蛙叫,平添了几丝寒气。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经过一个花园之后,便瞧见了皇后所住的昭纯宫,没想到昭纯宫内依旧灯火通明,隐隐见有人行人往,想必对皇后来说,这也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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