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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老师揣摩来揣摩去。女人不让爱她的男人常去看她,还因为他答应了,感激不尽,要是他该满意的话,到底哪一桩该满意呢?这个问题在他是个问葫芦,难解其中奥妙。
他拉开另一个抽屉,从中找着一个信封,打里面抽出苏孩子时一张相片,是老早以前他还不认识她时候拍的;她手里拿着小篮子,站在凉棚底下,还有一张,她已经长成年轻的女人了,黑眼睛黑头发使她在照片上显得别具风韵,非常美丽,在她的轻松愉快的气质中,多思虑的习性已灼然可见。这张相片跟她给裘德的一样,她也可以把它随便赠给别人。费乐生拿着它往唇边送,才送到一半就停了,因为他对她说的费解的话还满腹狐疑,无奈何只吻了吻贴相片的纸版,吻时一往情深,就连十八岁小伙子那种倾心相爱劲儿,也不免逊色。
老师的脸不怎么健康,显得老气横秋,又因为胡子留的样式,也就愈显老气了。他赋性耿介,有君子之风,一言一行必求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他说话有点慢吞吞,但口气诚恳,间有打顿,却无伤大雅。头发鬈曲,渐见灰白,从头顶中部向周遭披开。前额有四条皱纹,晚上看书才戴眼镜。他并非对女人无动于衷,而是刻意学问而不得不敛情自抑,情形大概如此,所以他迄今未同哪个女人缔结良缘。
当他不在男孩子眼皮底下时,像那样默不作声的举动已重复多次,习以为常了。一向腼腆的老师现在正因苏的态度惴惴不安,孩子们打量他时,眼睛一扫,尖得像穿透了他的心,老是叫他受不了,弄得他天天一大早就想避开他们锥子样的目光,唯恐他们琢磨出他梦中也没忘的心事。
他慷慨同意苏表明的愿望之后,就不常去进修学校看苏了;到后来,他的耐心已经耗尽,再也熬不下去,于是在一个礼拜六上午出发去找她,给她个措手不及。他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待她出来;但是里边传出来她已经离校——也无妨认为被开除——的消息。由于事前没得到预告或讽示,弄得他顿时晕头转向。他转身就走,几乎连眼前的道路都认不出来了。
实际上,尽管她出事已有两礼拜之久,她却连一行也没写给她的求婚者。他前思后想了一下,觉得她没告诉他还说明不了什么,她因为自己不免有该受指责的地方,以女人天生面嫩好强而论,保持沉默也在情理之中,不足好奇。
学校的人已经把她的去向告诉他;眼下既然还不必为她的生活条件担忧,他就转而把满腔怒火发泄到进修学校委员会身上。费乐生六神无主,不觉走进了旁边的大教堂。因为那儿正修复,拆得乱七八糟,他也顾不得屁股沾上脏印子,就坐到一块易切石上,两眼无神,随着工人动作转,猛然间看出来其中就有那众口一词的罪魁祸首,苏的情人裘德。
裘德打从他在耶路撒冷模型旁边见过他从前崇拜的这位人物之后,再没跟他说过话。事有凑巧,他目睹了费乐生在有边篱的小路上试探着对苏做了求爱的动作,从此这年轻人心里对他滋生了异乎寻常的恶感,不愿想到他,也不愿见到他,不愿跟他互通音问。而且在他知道费乐生至少赢得她的许诺之后,他索性承认此后决不愿见到那位长辈或者听到他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他治学方面的进展,甚至连他的人品也不再想象有什么过人之处。老师来找苏,正好是他跟她约好、等她来的那天。所以他一瞧见老师坐在大教堂的中殿上,而且看出来他正走过来要跟他说话,觉得非常尴尬。费乐生自己也很尴尬,反倒没看出裘德怎么样。
裘德过到他这边来,两个人躲开别的工人,走到费乐生刚坐过的地方,裘德递给他一块帆布当垫子,告诉他坐在光石头上有危险。
“是,是。”费乐生一边坐下来,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眼睛盯着地面,仿佛要极力想起来他这会儿究竟是在哪儿。“我耽误不了你多大工夫。因为听说你近来见过我的小朋友苏,就是为这个。我想就这件事跟你谈谈。我不过是想问问——她怎么啦?”
“我想我都知道!”裘德急忙说。“是她离开进修学校、到我这儿来的事吧?”
“就是。”
“好吧;”——裘德一刹那突然冒出一股伤天害理、心狠手辣的冲动,要不惜一切把他的情敌一举毁掉。男子汉素常为人处世光明磊落,豪迈大方,可是一跟人争起同一个女人的爱情,就变得阴贼忍刻,不惜狠下毒手。裘德只要说一句丑闻一点不假,苏已经跟他跟定了,就可以把费乐生打得一败涂地,终生受罪。不过他的行动在这一刹那却没有跟上他的动物本能;他说的却是:“你跟我直截了当地说这事,这番好意我领了。你知道她们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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