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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想见这种公共认识是多么的毒辣。生物学上有一种解释: 生物的发育过程中,生长发育和生殖发育先后进行。当生殖发育遭到抑制时,生长发育就会继续下去,使个体变得更为巨大而肥硕。这一理论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印在《果树的栽培》一书上。如今我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我在有生以来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胖子,胖子所能经历的种种人生苦难我都经历过。我曾在无数个夜晚躺在床上,思考胖子的存在和历史的关系直到睡着。这样的夜晚的数量是惊人的,因为需要考虑的命题实在太大,而供给我思考的时间却是如此的短暂。我也曾无数次在餐桌前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鸡腿,只因为周围的人不停地在恐吓我的缘故。他们每次都能成功地论证,地狱的景象并非只存在于死后的幽冥世界,一切胖子都能在有生之年领到一张那里的义工邀请函。知道了这两点,我就不必再强调世界将食物慷慨地分配给我们后,又是如何吝啬地使爱情成为我们中的稀缺资源了。
我们是世界的盲肠,是所有喜剧的源头。
关于胖子的话题蔓延上千年而无法停止,原因是:
我们穿衣服有问题。没有笔挺的胖子,永远只有臃肿的胖子。形体问题自从希腊时代以来,一直是瘦子们滔滔不绝讨论的话题。保持形体, keep shape
keep fit,都说明了 胖子显然是over了。我们超越了美学的边界,进入了异形的世界。地球上的衣料,只是勉强包裹住我们沉重的尘世之躯而已,因此你不能要求它们还能保持直线和平面。瘦子是衣服架子,而胖子需要的只是在啤酒桶外包上麻袋,对于麻袋,实在是不应该要求太多。你看见谁浆过一条麻袋呢?在瘦子接受衣料约束的同时,我们过着舒适的生活,热爱无拘无束生活的天性让我们超越了衣服的束缚。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重罪过。任何一个胖子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睡着绝不醒着。我们喜欢生活的温暖舒适,不喜欢冰冷和坚硬。我们降落到这个世界上,一朝成为胖子,就是天定的贵族,我们是来享受的,不是来受难的。要我们穿过针鼻难度明显超过瘦子,那么为什么不在有生之年享受人生呢?很难想像,世界若没有胖子将是什么样子。沙丁鱼能够挤在那么小的铁罐里,只是因为它们身材太好。我们不挤,我们要宽大的床,柔软的沙发,巨大的浴缸。瘦子本质上并不需要这一切,如果没了我们,他们宁可在锁骨和踝骨上穿上铁链,就这么把自己挂在墙上。
因而,这就引发了我们的第三重罪过。我们既然是来享受生活的,就难免嘻嘻哈哈,无拘无束,令世界喧闹起来。你躺在大床上,用手抓精美的点心吃,大口地喝美酒,如何能不响亮地吮自己的指头,在打完一个爆炸性的饱嗝后哈哈大笑?胖子都是快活的,自杀的都是瘦子,鱼若在海里被淹死了,这还是什么世界?在如此贫瘠的世界里能成为一个胖子,说明了胖子都是哲学家,洞悉这世界的本质。这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悲剧,能上演一段喜剧,难能可贵。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喧嚣的声音,漂浮的浮尘。那么,为什么不让喧嚣更甚,让尘土飞扬?只有在这种时候,世界的悲剧色彩才能悄然隐去。
于是,我们拯救了生活,消灭了硬板床和冷水浴,在馒头上刷上奶霜而造出蛋糕。我们拯救了无聊而可悲的瘦子,让他们编排我们的笑话而使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我们听了也开怀大笑,那是真的开心,没有一丝一毫瘦子的那种酸涩之味。我们是慷慨的施主,因为我们愿意支付一点酬金,换取艺术和文学的愉悦,并且打发了几个瘦子去月亮上去,满足他们发狂的甲亢。我们每天都得喝点酒,在所有人走完后小小叹息一声。不是因为忧郁,而是因为担心明天是否还能那么满足。
不过,我们不会那么难为自己,因为我们很快就会沉睡,发出巨大的鼾声。隔壁的瘦子绝望地用枕头包住自己的头,在月亮上都能听见,从下面的那个蓝色大球上发出了一声如此凄厉的惨叫。真难为他了,以他那么小的肺活量。
第一十二章
?“您真得锻炼了!”医生在体检完以后谆谆告诫我。他说我的肝已经被脂肪包了起来,过不多久就能送到法国做成肥美的鹅肝酱。我于是也忧郁起来,“是啊,大夫,瞧这禽流感闹的,估计您不是第一个人动这念头”。
等活着逃出医院以后,我发现自己气都喘匀了,肚皮却依然余波未了,上下荡漾。是啊,的确是丰满了一点,三围中上下两围和世界小姐一样。遗憾的是这腰围,从裤带上取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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