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知心(第3/5 页)
他探得心思,倒也不尴,只默声不答,等明赫缓过劲来,才缓缓地挪步至床榻边静立作揖:“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殿下。
他不钟意这自降生即缚锢他的二字,来源血缘的强权,尊荣且虚假。
“晓得尊者对我放心不下,也多谢尊者挂念,不过和仲也不必日日来扰我。”明赫语气淡冷,“更不必来的这般早,还脏了旁人家里的屋上瓦地上砖。”
杨和仲知明赫字字句句皆事实,自不辩驳亦不接言,只如实回道:“尊上顾忧殿下的病情,促弟子趁夜来观殿下吐纳、眠况,有无恶魇、惊厥等状。”
“如何。”明赫倦懒地回道,显得漫不经心。
“千宁杏林众徒定为殿下特研制药,缓病解疾。”
明赫听言,笑得断断续续,错喉不止。他扬头看杨和仲站在床榻边,凑得极近。
“你们是怕我死了。”
“也不对。”
“如此说,是看低了你们千宁的本事,”明赫捻了捻被角,昏光里笑开,“你们倒也不是怕我死。”
“你们是怕我死得不是时候。死得早了,死得晚了,都不合你们的心意。”掐灭黯淡的燃明烛,笑得无声而骇人。
“我这条命,得按照你们的意,没在恰恰好的时候。”
杨和仲未答话。他目睹着明赫的眼神骤然冰冷,深感后怕。他引以为傲的幻法远不及明赫的精妙,确如褚清衍所言,他远非明赫的敌手,何况明赫言辞尖利却字字属实。
褚清衍是要他活,但终归要他死的。掌教与徒众皆以为清衍尊者下山入世是为平横墟作乱,收南阕子为徒,授千宁术法以承千宁境山门万年传继,实则褚清衍另有所意。
褚清衍曾断明,明赫此子,应为天灵异魂入体,不知其源而难辨其身,虽困囿于凡躯弱体,术法箓符无一不精,现世无人可及,识意清正而脾性难揣。
行前,褚清衍予他的嘱咐唯有一句:诚忱相待,不吐虚言。
即对明赫此等可窥人真意的天赋者,虚与委蛇的遮掩粉饰毫无效用,反倒易适得其反。不如直表图谋与贪欲,坦荡赤诚或能感而化之。
连谷不知何时已在屋外侍候,问叩两声便推门而入。见杨和仲在,略略地行过礼,转身阖门。
近几日杨和仲常来,明赫先前也与连谷交代过几句,见之迎进,无需多问。
提拎食盒跪坐几案旁,翻开摆上碗勺筷与菜盘,自觉退至一旁,望了榻上半睁着眼的明赫:“殿下,该用早膳了。”
案上的菜肴不多,三盆碗量较少。
一桂圆莲子汤,一道金黄糖糕,一道红糖姜羹。
莲子去心止苦,红糖羹甜香四飘,糖糕呈长条状,小炸后别有一股香劲,皆是家常多见的用食。
偏甜腻了些,算不上什甘膬。
明赫也只朝连谷颔首,着手解衣结,瞥了杨和仲一眼。杨和仲才觉不妥,忙作揖告退,宽袍掩遮面涌羞赧,逃似的出了房,僵立在廊中吹风,冷雨打脸。
只听屋内主仆二人的嬉笑。
连谷后脚跟出,守在门旁:“公子的脸怎如此的红,可是风吹得着了凉?”
“无碍无碍。”杨和仲见连谷嘴里关怀,面色平冷,心想主仆二人竟一个拒人的模样,“屋里闷,热的。”
连谷默默的,多看了杨和仲红云未消的湿漉颊面,想昨夜里明赫不允他搬鼎燃炭取暖来着,说是气闷得慌。
或许真如殿下玩笑所说,这位修道的公子恐怕好南风。
南阕帝城的落雨时兴如倾盆时颓似丝绵,刚止无几刻,敲打宅府砖石,涤净檐瓦砖隙残余的污血。
褪了眠服,明赫裹里衫套袍,穿冬衣袄。在架前看毛尖分明的裘衣良久,听外头落雨声渐渐大了,才披上肩头。
“阿谷。”
连谷应他的唤声进屋,见他跪坐在案前,连谷跟着跪。舀了勺姜羹小口细品,温淳暖腹,明赫觉肚中有食;又咬口糖糕,皱起眉,觉得有些甜过味,连谷略面红地笑笑。等小菜已尽,让候在一旁的连谷收拾碗筷。
又吩咐连谷去南边暗市,物色些哑奴瞽仆帮替着打理府中杂物琐事,连谷应下便接令出府往央城去。
连榛这小半月打理府邸所连的宅田契据,料清宫中赏赐和各家人客,皆一一仔细记录成册存入档房,转又被明赫派去应付五皇子尚立的纠缠,近几日居外在忙活。
明赫自个简单漱洗,冒雨领杨和仲往院里去,应杨和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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