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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英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龙袍的袍角,看不清眼底神色,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开口道,“小的时候母后你一直疼我宠我,总算也是给了我一个母亲能给儿子的一切,不管你是何用心,总归是不曾薄待了我的。母后你将血脉仇恨看的如此之重,而我这个皇帝虽然一直都当的索然寡味,但既然今天晏氏一脉的血统负于我身,我也不能摒弃先祖遗训,将这天下疆土拱手想让。既然母后你执念至此,那今日这一局,儿子就全力奉陪,就当是你我两方血脉之间,为三百年前再做这最后一次迟来的交代吧,谁是皇裔正统,都由今日重新定位。”
源于血脉之中的敌对立场,不会因为他们是骨肉相连的母子而有任何的变更。
这仇,是世仇,是三百年前热血遍地留下的诅咒,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不容更改,不可置疑。
晏英用一种近乎淡漠的语气在陈述这件事关生死存亡,天下归属的大事。
床帐之下,回应他的,依旧是付太后持续不断的沉默。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流逝,似乎无尽的缓慢又漫长,慢到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逐渐凝结,在流淌中慢慢封冻起来。
似乎是很快,又似乎是过了很久,终于沉寂的气氛里传来女子似是自嘲的一声轻哂。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付太后问,语气平和而安宁,没有事态败露之后的恐慌,也没有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
那声音语气,都和惯常时候的她一样,宠辱不惊,清肃高贵。
“这世上可以有源于血脉而生的爱,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晏英抿抿唇,语气轻松莞尔一笑,“母后你蕙质兰心,冠绝天下,朕承你血脉,总也不会蠢到哪里去不是吗?”
这个时候,他并不试图唤醒付太后骨子里存留的那的那一线亲情,因为知道不可能。
这个女人的整个生命都早早的为了一个使命而消耗,从来就没有心也没有情。
所以对付太后,这个最不爱摆谱的少年皇帝晏英,总是自称为“朕”,以此来划开彼此之前楚河汉界的距离。
“你有准备也好!”付太后淡淡说道,听不出丝毫感情的起伏变化。
晏英沉默下去,不再言语,殿中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又过一会儿,外殿隐约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即是不很分明的抽气声,和杂乱无章的议论声。
晏英静坐不动,片刻之后,毕祥文抱着拂尘轻手轻脚的进来在屏风另一侧站定,“陛下,奴才有事禀报!”
他这么说,便是想请晏英出去,借以避开付太后了。
晏英却假装不懂,只就短促的吐出一个字:“说!”
“是——”毕祥文左右为难的迟疑片刻,然后才咬牙开口道,“宫外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国舅大人听闻太后娘娘遇刺,盛怒之下带了人来,要进宫搜拿刺客,此时——正在西云门候旨意。”
说是付厉染要进宫捉拿刺客,其实就是他带了人来硬要闯宫。
说他在西云门外候旨,不过就是在等晏英先做一个表态。
说的再怎么婉转,也改变不了此时付厉染挥兵入京,围困皇宫意图逼宫的真相。
“知道了,朕马上就来。”晏英一笑,冷静的吩咐道,“出去跟众人大人们通传一声,让他们准备一下,一起随朕去西云门迎小舅舅进宫。”
“是,皇上!”毕祥文大气不敢出的应着,又再小心谨慎的退了出去。
听见他走,晏英也抖平了袍子起身,临走前,他终于第一次回头面对面看了付太后一眼,微微笑道,“是母后你一手安排给朕的宿命,今天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言罢,也不等付太后反应,一撩袍角,绕开那扇屏风大步走了出去。
紧跟着外殿传来一阵喧嚣的争论声,再不多时,人声渐渐泯灭,应该是百官跟着晏英一并离开去处理付厉染的事情。
付太后仰躺在宽大的牙床上,睁眼看着头顶鹅黄幔帐,神色平静而无一丝波澜。
她在病中,殿中没有燃香,整个空气里除了那些渐渐消弥的血腥味,隐隐的只能透出些冷意来。
其间朱嬷嬷进来隔着屏风问了一句是否需要服侍,被她打发了。
这么默默的躺了一会儿,待到外间婢女们也被朱嬷嬷支走了之后,突然有轻缓而稳健的脚步声从后室不徐不缓移来。
付太后瞬间收摄心神,双目一凝,却见一身男装乐师打扮的秦菁款步走到了她的床边。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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