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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这背柴绳倒是很整顿,只是太粗,勒到脖子上,勒不死人。
顾兰子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该用什么绳子了。
她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红裤带。
这裤带还是过世的母亲从河南的扶沟城里给她买的。五黄六月间,就要搭镰割麦了。母亲上城里去,为这夏收作些准备。临出城前,专门去那杂货铺里为她买了个红裤带。关于红裤带,她记得有一次她将它系成了个死疙瘩,用手掰,掰不开,弯下头来用牙咬,咬了半天,才咬开。正当她弯下身子,放下裤子,哗哩哗啦地撒尿的时候,一股更大的水来了。黄河水黑压压地从远处压来,碾着滚着,水头齐刷刷的,就像许昌城的城墙一样。
顾兰子解下了红裤带,将一头搭在门框上,系死,这头,再挽成活扣,好套脖子。绳子系好以后,身子矮够不着,于是到灶火房子,端了个木墩儿,用来垫脚。
垫着木墩,顾兰子往上一站,伸长腰,将那活扣往脖子上一套,嘴里叫一声:“爹呀!娘呀!苦命的顾兰子来找你们了!”说完,双脚把那木墩儿一蹬,人就悬在了半空。两眼瞪圆,舌头伸了出来。
那是陕北高原上一个平常而又平常的夜晚。苍白的月亮升起来了,山高月小。月亮停驻在那遥远的天际。黄龙山高大的轮廓,投下阴影,一半遮着这几孔烟熏火燎的、不知年月的窑洞,一半在明处,照着这一户人家这一间柴门和柴门上吊着的这个裤子溜在了脚面上的小姑娘。
顾兰子说她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感到幸福极了。这种幸福的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以后也从未遇到过。如果真的那一夜就那样地走了,她肯定不后悔。
为顾兰子垫脚的是一个木墩。木墩是个圆的,它大约是树身的一截,人们伐了树,从树根裁下一节圆木来,就成了个垫儿了。
顾兰子双脚一蹬,将这圆墩儿蹬开了。这圆墩儿开始滚动,滚过窑院,最后撞到了窑门上,从而惊动了婆。
婆说她那一天晚上纺线的时候,心慌不定,眼皮老跳。还有一只苍蝇,嗡嗡嗡嗡地,老在眼前晃,打也打不走。这时候听到窑外的响动,她心里激灵了一下。又一想,想把纺车上这个线穗子纺完,再看。这样又纺了几下,眼睛一瞅,见纺车旁边的那个位置空着,她心想出事了,于是停了纺车,披上衣服,吱呀一声开了门。
门*,只见月光明朗朗的。窑院那个简陋的榆木门上,白花花地吊了一个人。这人眼睛瞪得磁登登的,舌头伸得很长,大裆裤吊在了脚面上,正是民间传说中的那种吊死鬼形象。
山野地面,这地方的野物,主要是狼和豺狗子,它们大约也嗅到了什么味道,有好几头,蹲在柴门外边,用爪子挠门,还有几头,居高临下,站在窑畔上,红着眼睛往窑院里看。
婆惊叫了一声。
婆的叫声惊动了窑里的人。首先是高二,他披着件衣服,手里摸了把镢头,冲出窑门。接着爷也出来了:“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把人惊炸的!”他拖着腔问。
婆这时候已经看出这大门上吊的是谁了。
“兰!兰!”她大声地说。
狼和豺狗子听到响动,跑了。全家人手忙脚乱,把大门上吊着的那个人,从绳子上解下来。
“脚下有千条路,孩子,你为什要走这一条呢?你要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过去,就回不来了!”婆叹息一声说。
高二猫着腰,一个猛劲,把顾兰子抱在怀里,一脚踢开窑门,然后把人平放在烧火炕上。
婆在顾兰子的鼻孔上试了试,见没气了,于是伸手去掐人中。掐了一阵,见这孩子鼻孔里咝儿咝儿地有了一些细气,脸色也慢慢变得活泛起来,不像原来那么苍白了,于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婆要高二去熬些姜汤来。
抚摸着顾兰子那张小脸,婆注意到了她的耳朵眼。她说:“兰!苦命的花,苦命的草!你还没有活人哩,怎能就这样走?这两个耳朵眼可不能白扎,还要用它们佩金戴银哩!”
顾兰子回转了过来。她听见了这话,懂事地点点头,不过仍不敢用正眼看人。这天晚上,她平白无故地制造了这么一件事端,从此那目光就越发怯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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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土匪入室(1)
黄龙山死过许多的人。这黄河中游莽莽的百里方圆的大山,可以说地面上躺着一层的死人。黄河花园口决口以后,逃难的人到陕西,几乎都先要到这地方来,先混住身子,吃上几顿饱饭,等年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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