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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色伊站起来,指着博罗尼都和霍集占愤怒地吼道:“我的话你们可以不听,我的儿子我可管得了!”他三两步冲上来,拉住自己的两个儿子图尔都和玛木特,说:“走,咱们回家!”
额色伊的态度让达吾提的祖先鄂对,心头突然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这种人间温暖可以穿透林立的精神壁垒,拉近人与人之间伦理上的距离。此后很多年,鄂对一直对额色伊保持着诚挚的尊敬,与他的两个儿子图尔都和玛木特也始终存在着温馨的友情。彼此之间所谓“白山派”与“黑山派”的歧见,不知不觉消失得了无踪迹。
他们是真正获得心灵自由的人。
霍集占被额色伊激怒了!他一跳三尺高,大声叫骂起肮脏的粗话。
博罗尼都再次拦住了弟弟,心平气和地对大家说:“各位可以不赞同我们,可以!那就走你们自己的阳关大道。可是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像只有你们在关心南疆的乡亲,我们兄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害乡亲们受苦。嘿嘿,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各位……”
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离开会场,鄂对伯克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出,向自己的坐骑走去。许多人一看鄂对伯克走了,也都纷纷离开会场,拉上自己的马准备回家。他们中有的人失望,有的人庆幸,有的人失去了主张。
就在南疆伯克、阿訇们不欢而散的时候,另一个作困兽之斗的阿睦尔撒纳,又重新回到了哈萨克。他后来在中玉兹阿布赉苏丹那里躲了下来,一藏又是半年。沙俄以为机会又来了,立马打起小算盘:七月份赶忙派人跟阿睦尔撒纳秘密联系,邀请他去奥伦堡。但是沙俄又缺了个心眼,他们没想到天天盯着阿睦尔撒纳的阿布赉,竟是清朝专门派去监视阿睦尔撒纳的线人。
转眼又是一年一度的穆斯林斋月了,萨司克湖畔的无数淡黄色和淡紫色的小花,勾起阿睦尔撒纳心中无限求生的欲望。离开遥远的故地,他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在他的苦苦哀求下,阿布赉赶了几百里地,跑到清军大营为他求情,希望清军能够让他回来,免他一死。
永常将军把脸一黑,说:“随便哪个都可以原谅,可以免死,阿睦尔撒纳不能够原谅,不能够免死。将军班第、都统吕西坤、副都统鄂容安,还有我大清士卒不下千人,都死在阿睦尔撒纳的手下。要是阿睦尔撒纳这样的人还不死,老天爷也不会同意的。啥也不用说了,你只问我手中的这把快刀答不答应!”
哈萨克毕竟不是永久的居所,丧家之犬实在不好当。阿睦尔撒纳只好又偷偷钻到新疆过冬。可是,还没有等到春夏来临,这个亡命之徒居然又窜到了伊犁,明目张胆地拉队伍、结朋党,再一次紧锣密鼓地开始组织暴乱。
消息传到南疆,霍集占像是喝了烧酒一样,成天心里醉醺醺的。这股邪乎劲儿给他那个优柔寡断的哥哥博罗尼都带来了一阵一阵的冲动,再加上成百上千的穆斯林推波助澜,博罗尼都心底更踏实了,仿佛“南疆王”这顶桂冠,即日就可以稳稳当当地扣到他的头上。
这种情况下,达吾提的祖先鄂对站出来作对,在大小和卓看来简直就是不识时务。可这个“不识时务”的声音毕竟来自三城阿奇木伯克,霍集占骄纵地认为:那是绝对不允许的。鄂对伯克离开大小和卓的会场,什么也顾不上多想,打马直奔库车老家。他在马背上仔细回想刚才会上的情形,越发预感到一些不祥的兆头,于是快马加鞭,要急着赶回家安顿一下妻小,以备不测。当鄂对的快马离开阿克苏城大约十几里地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是色提巴尔第、阿什默特和噶岱默特几位伯克朋友。鄂对勒住马缰,放慢了脚步。
伯克们对和卓兄弟说“不”(4)
老朋友们个个赶得气喘吁吁,抱怨鄂对走的时候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几匹马走在一处,随着鄂对往库车方向走去。大家都心事重重,一路默默无言,不知不觉来到塔里木河畔。
秋天的塔里木河,温柔而又沉静。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弯弯曲曲的河流,静静穿行在金黄色的胡杨林里,深棕色的马群和白色的羊群点点滴滴,悠然装点着河边的草地。远处的雪峰轻拢着淡淡的白云,映进了河湾的水底。微风过去,水面上起了细密的皱褶,把人心的丝丝不甘与无奈,掩饰得没有了踪影。朋友们的马沿着蜿蜒的小路,悄悄走进了这幅美丽的图画。此刻,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仿佛稍有动静就会惊破这熟悉却又不太真实的美景。
鄂对伯克首先勒住了马头,说:“让马儿喝口水吧,咱也歇口气,坐下来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