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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禾寡妇以及更衣室的感觉(2)
或者,走着走着,身边的人群慢慢地坍矮下来,恍惚之间,人群的颜色一点点变得黯淡,原来直立的躯体呈现出倒卧状,灰乎乎的。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的人群其实是一群人形的狼,我一直都走在一片狼群里却不自知。我感到恐惧,因为我发现,我既不能形单影只地做为一个人独立存在,也不能变成一只母狼……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走在街上的人群里,这两种情形不断地重现。 直到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依然喜欢在街上独自乱走。为了避免上述情形的再现,我强迫自己避开大路,避开众多的人群,在上升的或者下降的边缘小路上行走。我从来不喜欢四平八稳的康庄大道,这似乎成了我的一种人生象征。而我发现,只有无人的晨曦的街,或者衰退了的黄昏的玫瑰色光线里,才是我想要走的路。 那一天,我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我想,我的母亲找不到我,一定问过她了。平时总是这样的。她会坐在我家庭院里的那一株枣树下一边等着我一边忙着搭一座人们看不见的“玄机之桥”,她的身边是凉凉的潮雾和晚风,她的脚前放着一些废铁罐,里面装着咒语,也装着祝福。无论何时,她对我都只有祝福,对我仇恨的人只有咒语。 这个女人总是坐在庭院里等我放学后出现,她就是我家对门的邻居——那个有着美妙的性磁场音质的禾寡妇。 我九十度急速转身,朝禾寡妇家走去。 禾正在房间里摆弄她的那些旧唱片,我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她那美鱼一样的眼睛不易察觉地一亮。她放下手里的饼干似的薄而脆的唱片,把老式的留声机的针头拿开,房间里的乐声戛然而止。 声音的停止,便把她那逸丽、妩媚的五官和仪姿突出呈现出来。她的长长的眼睛黑陶罐一般闪闪发亮,安静的额头平滑而宽阔,母鹿一般的长腿像一匹光滑的丝绸,在腰窝处纤纤地一束。 禾安详地向我伸出手臂。 我心事重重地站立在门口,往对面我家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朝禾走过去。 非常奇妙,当我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的时候,我心里的忐忑便一步步安谧宁静下来。从我的脚底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与禾的共谋感。 禾,这个比我年长十几岁的年轻的寡妇,总是使我产生奇妙的同谋感,无论我做了什么。如同她的声音,给人以脆弱的希望。 禾拉住我的手,关切地说,“拗拗,出了什么事?” 我在街上瞎走了半天,似乎这时终于找到了把手里的垃圾丢放下来的地方。 我说,“爸爸的裤子,给剪了。” 禾说,“没什么,不用怕,不用怕。”她把我揽在怀里,“肯定是那只剪刀拼命拉住你的手,它自己剪的,是吧?” 我说,“是这样。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剪坏爸爸的裤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剪完了。我不是存心的。” “呃没关系,没关系。”禾在我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臂风车般轻盈奇妙,我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片风中之叶,颤动飘忽。 她站起身子,取了干净的湿毛巾给我擦脸,又给我擦了擦脚,然后就让我上床躺在她的玉枕上。 那是真正的玉石枕,翡翠绿色浓郁得似乎可以挤出汁液,那一颗颗扁圆形的玉石,镶嵌在紫红而光滑的绒布上,清凉如冰。我枕在头下,立刻觉得一只只凉凉的小石子顺着我的头发丝,钻进我的脑子里,使我混乱的头脑清爽起来。 听母亲说,过去皇上就睡玉石枕。 更早时候,我曾听奶奶说,禾的祖上是大清皇族高官的后裔,出生在香山一带。她的一位远祖曾是乾隆皇帝专管风水的钦天监阴阳司,还曾与曹雪芹有过一段交往。在乾隆十四年的时候,乾隆皇帝在香山建立了一支特种部队,叫攻坚飞虎云梯健锐营,共有3000名将士,按八旗制度营造“旗盘”。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