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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二奶奶听了后半程便有些不耐了;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要她再回头对玉年掏心掏肺?不可能。况且玉年嫁妆里的田产地契,皆给她这个做娘的牢牢捏在手心里,即便这次是错怪她了,她也不敢有丁点儿不平。
任丰年抓了一把瓜子磕着,心里也觉着是一把破烂事,不由添上一句:“是啊二伯母,玉年这么端庄稳重的人,哪里会有您说的这般心狠手辣,况且害了亲弟弟于她有甚个好处?您莫要给人挑拨了才是。”
任二奶奶有些不屑,女儿就是风筝,线头在她手里,有甚么挑拨不挑拨的?打骂还需挑时间不成,那岂不是要把她养的更不孝不端了?俗话说棍棒之下出孝子,女生外向,那便更要好生严厉管教了。
她面上讪讪笑,并不当回事道:“丰年小小年纪,这想头倒是挺多。”
下午路氏带着女儿一道去见周氏。任丰年本要穿戴素淡些的颜色,却叫路氏制止了。路氏心里头明白她这婆母,最不喜的便是示弱。若是她瞧见任丰年满身素淡颜色,大约心里又要想多了,发作起来恁的恶心人,如此便叫人任丰年穿了件湖绿软毛织锦披风,里头衣裳换成藕荷色刺绣暗纹的,瞧着不突兀便罢。
一路无话进了内室,却听见有孩童嬉闹的声音,还有瓷器碰撞之声,从外头听来便多有些嘈杂。任丰年心里便有些奇怪,她这祖母不是在养病么,怎地里头这般吵闹?
撩开帘子一看,便见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正在周氏的病榻上嬉闹。周氏瞧着要更苍老几分,额头上多了几条明显下垂的纹路,一双锐利的眼睛瞧着略显疲态,倒不似几月前养尊处优的样子了。不过周氏瞧着小童的神情很和蔼,任由他蹦蹦跳跳又嬉笑尖叫,还叫丫鬟拿了果子给他丢着玩。那小童见有人来,倒是转身看了两眼,又无甚兴趣的玩起七色板子,周氏也不曾教他打招呼。
见了路氏母女来,周氏面上的笑才收住了,使了丫鬟先把小少爷抱去隔壁,路氏上前服侍着,拿了引枕头给她靠在腰后。周氏蹙眉咳嗽两声,含了雪花糖片才示意路氏说话。
路氏见她便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母亲身子可好些了?媳妇与阿辞皆日夜记挂着您,只素来少时间探望,媳妇这心里多有些不是滋味……”
周氏神色淡淡,一头长发黑白掺杂着,盘在脑后,以一支玉簪子固定牢。她只摆摆手,似不在意道:“还成罢,不是甚么大病,能有什么。”
任丰年站在一边,低眉顺目的,心里干笑两声,就您这样的还没大病呢?老太太嘴巴可真倔,一点也不肯松口的。
路氏也笑:“方才的是颂年罢,倒瞧着是个精气十足的孩子。”
周氏露出认同的神情:“是啊,活泼好动的。”
周氏病了,需要静养着,不过三媳妇把颂年送来,她也不曾有不耐的。到底是她唯一堪用的孙子了,稍微吵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孙子来了,她心里高兴。
路氏又露出纠结的神情来,见周氏瞧过来,她才道:“晨间时二弟媳来找过媳妇。媳妇也听闻了禄年的事体,唉,当真是可怜极了。二弟媳好似很难过的样子,说您也不肯见她,她一向挂念着您,便叫媳妇代她,多问问您的好儿。”
路氏的话说完便见周氏的面色有些灰败,大约又想起了半身不遂的任禄年。最让周氏难以接受的,便是路氏那一声“可怜极了”。这老大媳妇嫁来也十好几年了,怎地还弄不清人□□理?她有什么立场替二媳妇说话,实在蠢得出奇。
路氏见周氏不说话,她便顺从的垂下颈子,低着头给老太太剥橘子,一囊一囊细心把脉络都挑了,才敢小心盛放在盘子里递上去。一旁的任丰年也学着娘亲的样子,给周氏剥橘子。
到手的一大盘橘子,周氏只挑着吃了两囊,便不用了。她似是想起什么,语重心长的同路氏道:“老大媳妇。你嫁来咱们任家也有许多年了,怎地老大膝下子嗣还是如此单薄?”
路氏顿了顿,倒是叫一旁的任丰年抢先了:“祖母也别说娘亲了,她给爹爹添了好几房妾室,也没几个结果的,之前那张氏还是自己的腌臜缘由,把孩子流了,您说可不可恨?不过我看二叔三叔院里也大多开花不结果,想必是咱们任家根儿上的缘由呢。不过独子独孙的,养精了可不比外头多子多孙的差。您看您都病成这般了,为了瘫在床上的禄年弟弟和这么小的颂年弟弟,还有咱们大房的越年着想啊,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