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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探头看了看案上茶碗,问晏青衫里面盛了什么。
“毒药。”晏青衫回答:“这叫做千年醉,喝下去就像喝醉酒,慢慢的便睡着了,然后一 醉千年,没有任何痛苦。”
“为什么预备这个?”萧骋沉声:“为什么预备两碗。”
晏青衫定住身,望向殿门之外影影绰绰的将士背影,缓缓回道:“如果不这样,那么门外 这些人都得陪葬,我相信七爷不忍。”
那语声浅淡,却夹杂着深深了解。
“好!”萧骋击掌,立起身豪情顿生。
到这时这刻,再不需要什么临别字句。
了解,并愿意同生共死,已经足够。
他端起一只茶碗,两碗茶里有一碗菊花破损,他下意识里便端起了那只,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拂袖预备将另一只打碎。
茶碗落地之前晏青衫俯身将它截住,动作精准,象是早有预备。
“这样好酒,独饮未免无趣。”他将碗高持,也是仰头一饮而尽。
酒力升了上来,萧骋跌坐龙椅,双颊微微发烫,内心竟有一丝欢喜。
虽说是希望他能活着,活得长久,可他这样立定心意随了自己而去,心里却还是欢喜。
没有谁真的是圣贤,在爱里真的只付出不要回报。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晏青衫便上前,伸出左手由他握住。
那五指冰凉,到这时这刻却还是冰凉,没曾被谁捂暖。
萧骋便牵住这只手,历历回望自己的生平,回想自己是如何踏上这金鸾宝殿,又是如何将 家国奉送。
起先是倾城一怒,自己和三哥对垒沙场,仗打了一年有余,国力兵力大是耗损。
之后齐宣死了,自己软弱无定,失却人心。
…………
最要紧的是到最后自己居然不能识人,居然将十万守军留给梁思齐弦,叫关门大开自此一 败涂地。
怨不得旁人,这一路走来都是错,是他自己一手将家国奉送。
他叹口气,本来是心甘,预备去黄泉面对先人责难。
可是脑间却突然有根线浮了上来,越来越清晰,所有散落的旧事被这根线串起,围成了一 个可怕的圆。
晏青衫,这根线是他的晏青衫。
倾城一怒为他,失却人心为他,启用梁思为他……到最后弃固邺返京也是为他。
巧合,太多巧合,这世上断不会有这许多整齐划一的巧合。
他抬头,急忙忙抬头,心却沉入了至深至寒的湖底。
“你……”他哑声,喉头打结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视线那头的晏青衫也即刻察觉到他该是明白了,牵起唇角缓缓露出个笑。
“您终于明白了。”他俯身,感觉肩头一松有些释然:“到现在才明白,却不是因为您蠢 笨,而是因为内心太过纯净。”
四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挣扎良久萧骋才吐出这句,声音暗哑,心间比怒意更深的却是寒凉,彻骨寒凉。
晏青衫退下高阶,在殿下顿步,下颚微微高抬念道:“明月出天山,李白;山回路转不见 君,岑参;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李欣;愧君相见频,司空曙……”
洋洋洒洒直念了有几十首接尾连头诗,白衣被清风鼓动,那些记忆扑打他身体,渐渐一分 分清明。
“晓汲清湘燃楚竹,柳宗元;竹露滴清响,孟浩然……”萧骋缓声接了上去,双眼望住晏 青衫,不知是当哭还是当笑。
这是当年在燕国之时两人比试的第一局,比接尾,需是唐诗,作者不得重复。他当年就是 输在这一句,——竹露滴清响,这句之后他江郎才尽。
那头晏青衫也回望他,神色平定,微微躬身,道:“不错,我就是苏七雪。七爷不久前断 言,自己一眼便能识得的少年。”
“是吗?”萧骋在原地答道,来来去去这句,唇角上扬挂起一个涩重的笑。
苏七雪,眼前立着的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居然就是苏七雪,自己心心念念寻了十余载的白 衣少年。
那储云殿上扬洒而谈,风华叫他毕生难忘的白衣少年,却原来不是遁云无踪,而是被他赤 国权贵一脚脚踏碎,从头到脚没入了漆黑泥沼。
还说什么呢,命运翻覆如此无情,他是该恨的,怎么恨都不为过。
可笑的是自己将一腔赤诚错付,这么愚昧的将颗心送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