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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吧。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俗啊。
在儿时,我最喜欢的色系是红色——大红,金红,那是接近于火的颜色,也是我的最爱。水红,接近自然,激起幻想。我不喜欢玫红,觉得有点儿脏。那个时候,我没有挑选衣服的自由,家里给我什么就穿什么,再难看也得穿。有两个小姑娘穿着大红色的小皮鞋来到学校了,在我眼里,她们像一对小公主!后来儿童节来了,母亲不能给我们买新衣,就买了两根大红色的薄绸给我扎头发。那只是窄窄的两绺,而且只扎了两天就坏掉了。可在那两天里头,我时时刻刻感到说不出的激动!我不知道自己好不好看,我只知道我太喜欢那蝉翼般透明的红绸,它们的色彩,它们的质感几乎令我喘不过气来! 每次我向镜子里头一看,就无比的振奋。然而儿童节不是常有的,我很快又回到了灰溜溜的,不合身的服装里头。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想象一个全身穿着火红衣裙的公主;我收集的水果糖纸里头,我最爱的是那张金红的米老鼠图案的。但家里从不给我买红色的衣服和用品,也许他们觉得“扎眼”。我记忆中只穿了一次红衣服,是那种脏兮兮的,红底起黑花的便宜布,同学都说难看死了。而同学那件湖蓝底子起水红点子的泡泡纱裙子,让我几乎看呆了。我喜欢煤火烧出的金红色,我久久凝视那火眼的深处,那么热烈,那么有力。如果燃烧得不充分的话就不好看了,昏昏的暗红色,很脏。这时就要用火钩去拨弄,让空气贯通进去,直到中心变成金红,升腾起骄傲的蓝火苗。常常我能听到火苗生长的声音:“呼——呼!”那是挣脱地狱钳制的生命力。有一回,终于得到一盒劣质的蜡笔,立刻用来画金红的火花。画着画着就失望了:那么脏,红不红,灰不灰的。
最美的,最能代表我的渴望的是晚霞的金红,尤其是那种“火烧云”。我站在院子里看呀看的,生怕看漏了一点点。这大自然的最后的燃烧,在我心中掀起莫名的浪涛。我感到,纯金般的朝霞没法同她相比,她红得那么不顾一切,那么符合我心底的欲望,我一次又一次为那红色的绽放在心里欢呼。啊,看啊,又来了,还有更难以想象的呢! 那个云门的最深处里头喷出来的火…… 站在院子当中的小女孩看到的,决不仅仅是纯粹的大自然的力量,令她心底颤栗的,应该还有某种理念的庄严。她说不出,但她感到了。
到了十四岁,我才开始喜欢玫红了,不过只限于纯正的,玫瑰花的那种玫红。那时我已看了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我感到安娜就是那种红色——一种成熟到极致的,绝决的美。还有高贵的品质。托尔斯泰的女性里头写得最成功的就是这一位,我们那个时代有不少女孩都以她为偶像——大概潜意识里头,人人都想拥有高贵的精神吧。而其实,她的高贵正是来源于她的质朴和深厚。那是上天和环境赋与女人的稀有的礼物。她的那种品性甚至使得她的情人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看到玫瑰我就想起这位俄罗斯女性,想起作者心灵的这个方面。
现在我很快就要老了,我仍然喜欢红色。当我每天走进大自然获取灵感之际,我的大脑就会燃烧起来。我看见火烧云,看见红得奔放的秋叶,那么自在,自足,仿佛是最后的告别,又仿佛是重新的开端。我一边奔跑一边想,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美,更幸福的瞬间?在云海深处,隐约传来异域的号角声。
。。
灾变
我们常要“演习”,因为有各式各样的敌人来进攻。
那一年我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外婆在居民小组开会回来,她告诉我们说,下午要演习,因为“苏修”有可能打过来,我们都要做准备。一听到防空警报,我们就要躲到防空洞里头去。我听了以后心里极为不安,那几个轰炸机的名字(不知是谁提供的)让我听了更是恐怖得不得了。但是下午我们好像并没有去防空洞,也许演习取消了。关于轰炸机的梦啊,充斥着我的童年。我不知道轰炸的后果是什么,也无从想象,因为那时还未曾领略过“死”。我记得自己在梦中看见很高很远的天空里悬着轰炸机,而我在下面奔跑,那么的弱小无助。
后来上小学了,不仅常演习,还要学习各种战地知识,尤其是关于原子弹的知识。据老师说原子弹是可以防御的,只要方法得当就可以保全性命。由于怕死,我听得特别仔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决不能死,决不能。
上课途中,警报就响起来了,于是猫着腰跟在同学后面出教室,到墙根下蹲着,用手蒙住眼睛和耳朵。我心里想,只要不看那原子弹就死不了。这么多人,哪里就轮到我来死呢?那些调皮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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