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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了,让她在那里安歇吧。父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树洞的方向跑,几十米的距离跌倒了几次。父亲说我们不能把她丢在这里,大翠要跟我们在一起啊!父亲说着已经扑倒在大翠的跟前。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奶奶厉声的呼喊:“东子,你给我回来!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出息也没有!人死不能复活,你难道让我们全家都死在这里吗?你这个样子对得起你的爹吗?!”奶奶从来没用过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自小到大,奶奶待父亲一直是仁慈的,和蔼的。每次爷爷发怒暴打父亲,奶奶都会奋不顾身地替他求情。奶奶的声音永远是柔柔的,细细的,却能把礁石磨穿。
农民父亲 四(3)
父亲慢慢地抬起了头,看见奶奶满面怒容地站在那里。奶奶拄着拐杖,满头的白发在风中飞舞。
父亲拣了一些柴禾,堵上了树洞,把树洞跟外面隔成两个世界。父亲扬起头看了看这棵大树,阳光透过枝桠刺得人眼疼。大树老态龙钟,身上空了很多洞,许多地方已经干枯,薄薄地连一张皮,古树却依然活着,甚至吐出了嫩嫩的细芽。乌鸦在上面不断地盘旋着,对着下面这几个行将就木的人“哇哇”地叫。
奶奶说:“东子,小明,我们上路吧。”
农民父亲 五(1)
大翠留下的食物使父亲一家人有力气继续前行。奶奶含着泪咀嚼着那些高粱和萝卜干,这是大翠用自己的生命省下来的粮食啊!奶奶像个孩子似的,边嚼边哭,噎得差点背过气去。父亲拒绝吃那些东西,奶奶强迫他吃,父亲攥着那个被大翠汗水浸湿的布袋,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了……几天后,他们来到一处村落。这个村落跟其他村落似乎没什么两样,灰蒙蒙的瓦房,黑魆魆的墙垣,光秃秃的大树,稀稀落落的人群。家家的大门都敞开着,可谓“路无拾遗,夜不闭户”,因为没有人会打家劫舍——家家都一贫如洗,敞开门户让你找也没啥可用的东西。
不同的是这个村子修了一个很大的公园,据说以前是麦地,麦浪滚滚,眼看就要成熟了,公社开始圈地造园,几十亩麦子一夜之间成了青草,被前来参观的人踩得一片狼藉。村子有大礼堂,是方圆几十里最高的建筑,曾轰动一时,方圆几百里的社员都来这里参观。今非昔比,大礼堂依然雄阔,却只剩一片萧条之色,里面堆满了废铁烂钢,默默地注视着这一片庄子。村子的四周像岗楼一样的建筑据说是炼钢炉,一天炼钢三百吨,引得无数公社前来学习。夕阳的余晖把炼钢炉的影子拉得很长,参差不齐地铺在礼堂的周围,礼堂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比如牛的牙刷就有一大堆。公社干部说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牛也要讲究卫生,所以就给牛做了很多牙刷。饿了一天的牛先是洗澡,牛被弄湿后冷得瑟瑟发抖,接着便被按倒在地,几个社员把特制的牙刷塞进了牛嘴。不知好歹的畜牲一嘴就咬断了刷把,头一仰便把人弄倒了,很不给面子。支书于是就给它们讲刷牙的重要性,他相信牛是可以听懂人话的,要不耕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听话。支书讲完后又亲自给它们做示范,并站在牛圈刷牙,刷完后让社员们继续给牛清理卫生。几个社员累得喊爹叫娘,牛嘴里喷出的带血的白色泡沫弄得他们一身一脸。支书说不要急躁,凡事都得有个过程,习惯了就好了。当初他也不能接受这洋玩意儿,现在一天不刷牙就觉得难受。支书说这话是有道理的,有几头牛闻惯了牙膏的香味,远远看见人就甩尾巴,牙刷塞进嘴里它们便开始舔,把沫子都咽了。这些牙膏是社员用面粉和洗衣粉兑起来的,洗衣粉到了牛的胃里也可以帮它们清理卫生,支书为自己的发明得意了很长时间,并且把这个先进经验带到了附近各村,不断去给他们现场示范。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支书在给一头黑牛刷牙的时候被那家伙狠狠地撞了一下,仰面朝天就倒下了。老支书躺在地上半天不能起来,指着黑牛大骂是右派、反革命,专门跟社会主义过不去!要求生产队组织社员进行批斗。那头黑牛被批判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没心没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还不住地和对面的一头母牛调情。支书大怒,拿起刀就给了它一下子。黑牛长“哞”一声倒下了,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瞪着支书。支书吓得后退几步,从此再也不给牛刷牙了。牛不刷牙了,牙刷却制造了不少,被搁置在礼堂的角落里荒废了。这些玩意儿没经历过那样年代的人们是无法想象出它的用途的。几百年后,我们的文物专家一定会为它们大伤脑筋的。
父亲一家人一路逃荒,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苍茫之色,灰蒙蒙的像是涂了一层浆糊,粘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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