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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李继徽这日到南霄门来作客,在旁听着两人厅上对答,见板起了脸教训,康浩陵一脸失望,讷讷不语,便微笑道:「你那比喻很好。你年龄越来越大,那野兽的肚子就越来越结实,等你跟师父一样大,要吞甚么便吞甚么。」侧头向道:「?门主别见怪。总是要给孩子一点盼头么。」
自来就是这样。师父对他极严,剑术有何进展也不见师父笑容,他要自己记着,将来有一日要与师兄弟上北霆门去决战,向对方一个一个地挑战。这般决战法,每输一阵,便会少一分剿灭北霆门的希望:「万万不可让那一阵输在你手上!」师父又时时提醒他,说他虽然进步甚快,却也不过是南霄门众弟子之一,切不可心存当英雄之念,即使跃居南霄门剑法第一,也不要以为南霄门的成败都靠着自己了。
义父却不同。虽然义父待他也是严格,更逼他识字读史,逼他写长长的书信,检讨某朝某人如何见机太慢、斗争失势,某朝某人又怎样一念之仁战场惨败,这些信都有专人送到李继徽手里,李继徽批改之后,再送回来要他记忆;又常跟他说,将来在西旌办事便要忘却自己性命,但义父回过头来,总会避开了,打个悄声的手势,脸上神秘兮兮:「你师父甚么时候放你假?咱们进山打猎去。」
即使自己放假的时候义父总在打仗,长到十八岁也才与他出猎过四回,说到底,有时一年才见义父两次,然而比起心意不明的师父,李继徽的疼爱实是明显许多。他九岁时,李继徽第一次带他入山围猎,牙军带着猎犬散开了,那些被赶出来的鸟兽漫山里飞跑,惊起树林中绝大骚动。李继徽在旁盯着自己,个子尚小的康浩陵不敢双手持弓,左手努力提起沉甸甸一把成人用的弓,手臂却不感酸痛,只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浑不知下一刻要冲出来的是甚么猛兽。李继徽笑道:「你师父教你怎么跟人打,我教你怎么跟野兽打。野兽不跟你见招拆招、单打独斗,不跟你讲甚么比武规矩,你一落下风,?就赶尽杀绝。在野兽面前,你强就能活,弱便会死。所以,只要能强过?,无论使甚么手段,都没人能说你不对。人啊,有时也像野兽,你记好了!」
人怎么会像野兽?你让我读的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啊?年幼的康浩陵虽然不大同意,但义父这样说了,便也牢记在心。
然而他记得最牢的,倒是下山前李继徽的一句话。彼时暮色苍茫,李继徽扬鞭指向东南,说道:「那儿是终南山。总有一日,义父要带你上终南山打猎。」康浩陵站上马背极目眺望,也不知看见了没,一径叫道:「也不远,明天就去!」李继徽微笑道:「明天不行。眼下那里是朱梁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人,东切一块、西切一块,将中原切得破破烂烂,终于令咱们寸步难行。嗯,你听着,他们自管切去,咱们永远是奉大唐的年号。」年号有甚么要紧,康浩陵似懂非懂,但「上终南山打猎」这话,义父一言既出,他便认为,无论时候早晚,一定能办到的。
………【第二十一章 聆祭(三)】………
有次难得父子单独对酌,李继徽说道:「你的那些义兄,年纪都大过你许多,或许比你懂事些,对我也很忠心。你却是心地太过干净,好像生成的性子就是这般,真不知?门主手下怎会教出你这样的我就担心你在外吃亏,你得早一点到西旌练练。只是,一入西旌」康浩陵那时十五岁,听了自然高兴,但李继徽随即省起自己酒后说溜了嘴,听康浩陵忙问:「一入西旌便怎么?」他停顿片刻,才道:「只是你年纪还小。」康浩陵不回话了,心中发闷:「明明说的不是这句话。又说要早点进西旌,又说年纪太小,两头根本对不上。可是义父要瞒我,我问也问不出。」
此时他提剑悄行,往北霆门而来,心中从驰星剑第三层的练法一路想到了与义父这场对答。这晚八月十四,明月将满,他没抬头,眼前却也看见银光遍地。忽想:「往后我怕没多少机会在南霄门过中秋了罢?要与义父相聚更难,西旌中人长年驻守各地蛛网,极少见他们回转。」但这念头浮起时,半点失落之意也无,却是说不出的隐隐期待,好像任务在身、离乡过节,是成年人的表征。
他对北霆庄颇为熟悉,但轻功不算上乘,驰星剑术不像画水剑,并不特别讲究轻功提纵,要如何潜入,倒是难题。庄前土地平坦,一片花卉在秋风中瑟瑟摇曳,难以藏身,他掩近靠近火冢场的一道侧门,伏在树后。见大门与侧门弟子换过了两班,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忽然侧门大开,走出几名蓝衣人来,手中都提着铜壶般的容器。
康浩陵在北霆门乔装衍支弟子时,上一年的火冢刑期已过,他没见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