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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平平地按上他后背,渡生一横,连鞘击向对方手腕,动作迅捷如电,完全不像是沉疴发作的人。
何昱的动作似乎更快——他手腕一翻,危机之际,手中忽然弹出一把短剑,仍在青黑色的剑鞘里未曾出鞘,恰好挡住同在鞘里的渡生。
然而,仿佛被刚才的一连串动作消耗了所剩无多的力气,林青释紧闭着眼,恍如轻飘飘的纸人,极缓地向后倒去。
蓝衫一折,凝碧楼主及时地抵上他后背,双手如电,顺着他的脊背一路点下去,柔和的灵息缓缓传入。何昱在极缓地疏通对方疏积的血脉,即使只是推进一寸,也是极其耗费心力。修为如他,额头上居然隐约有透明雾气升腾。
林青释肺腑间如潮翻涌的死气渐渐平稳下来,他忽然伸手推开了身后的人,不露痕迹地向旁挪了一点:“谢谢。”
他的喘息微微平定下来,只脸色还是惨白如雪,紧扣在一起的十指透明若琉璃:“见笑了。”
何昱静静凝视着他,绮窗下如练的月华洒落在那一身白衣上,映照着月下人眉眼如钩,唇若含丹,仿佛一庭新雪,一山朱梅。
他面色透明如雾,只缺眉间如血的丹砂点缀。
知道面前的人看不到,何昱手指无声无息地停在他面前的空气中,仿佛是隔空做出眉间点砂的手势。他抬手注了杯茶,递过去:“林谷主还是多喝热水为好。”
林青释将碧玉茶盅捧在掌心,细细呷了一口,是淡而无味的白水:“久闻凝碧楼主说话不超过三句,且从不说多余的话,我真是幸甚”。
说是幸甚,林青释眉间却殊无无暖。他将桐木古琴推到何昱那边,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琴木上镌刻的一个细小的“金”字,微微一笑:“这是金夜寒楼主的琴。”
他捻着第七弦下的雕花纹样,淡淡:“居然是三无阁独有的白露花——何楼主,这琴我不喜欢,你不必将它作为酬金。”
林青释抬起手,清淡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怅惘之色:“我许久没有弹琴,手生,配不上这样的好琴。”
须怜,确实是好琴,只是太过凄清,弹出的也多是金石苦调,仿佛前任主人的伤心事仍旧在弦上萦绕。
——中州的绘彩楼台、醒木拍案间,流传开的那无数出折子戏里,总有许多是讲金夜寒生平二三风月事的,却都是折子戏,无始无终,无声落幕,指向烟云里朦胧不清的结尾。
何昱半边身影笼罩在月影之外的地方,晦暗不明地注视着他:“林谷主世外山人白云客,想来不曾有伤心事,不甚适合这须怜琴——”
他手指轻敲着桌面,伤处青筋微微凸起:“那么,林谷主想要什么作为诊金?”
“倘若是凝碧珠的话”,何昱一击掌,圆润盈碧的珠子在指尖轻转,“凝碧楼里有当世仅存的三十二颗珍品,折算成紫锦贝,大概能买下一半中州大陆——林谷主可以将他们悉数拿走。”
林青释低声地微微冷笑,即使如此,他的眉目间也是一片柔和,深碧的盲瞳恍如碧波深潭,让人无法抑制地自甘沉陷:“我不过一介沉疴废人,能要什么身外之物?”
他再度喝着茶水:“若我真要酬金,只怕你倾尽凝碧楼,也未必能付的得。”
“有什么诊金是凝碧楼付不起的?”何昱似乎很是感兴趣,平和的声音中都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凝碧楼主仍将之称为“诊金”,而非酬金,尽管他托付对方去做的事,并非是看病。
——他要请药医谷主,去杀死一位病人。
正文 第57章 生哀第七弦其二
这个病人雄踞京城,掌握中州盐铁枢纽并经济命脉,是当朝宰辅,史孤光。
凝碧楼下辖的情报机构追煦小筑,是由一位叫晚晴的少年掌管,他年少聪颖,博闻强记,对中州大小事务历历熟稔得有若掌心的指纹。近月来,不断有这样的消息送到凝碧楼——
“史孤光病重,秘而不宣,长子借外调名义,暗中求访名医。”
“客卿苏氏带去神药,史孤光服后精神振作,周后又反复加重。”
“史家幼女将婚——为了给父亲的病冲喜。”
直到史府派人来到凝碧楼,以万两紫锦贝求问药医谷主的下落,晚晴收下费用,遣人尾随靖晏少将,终于找到了在民间行医的林青释。
然而,凝碧楼主最后批示的指使意见却是,绝密,对史孤光,绝杀!
第一次见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