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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体缠上白纸条,讲究一点的则缠上白绸子。那时奶奶和父亲哪敢讲究,用柴刀在路边的林子里砍了一截檀树,权当哭丧棒。我们知道,檀树即使连根栽在土里都难得成活,更别提随便砍下的一截枝丫了。但是就是奇怪,父亲随手插在坟头的这根檀树竟长活了,历经四十多年,其间不知承受多少风吹雨打,刀砍斧斫,它在这遍地荆棘杂草的乱葬岗上竟孤零零地长得枝繁叶茂,充满生机。奶奶肯定地说,这檀树是爷爷托生的,他至今仍在执著地在向人们诉说自己的清白和冤屈。但是,现在爷爷的坟与周围的坟相比,就有点儿鹤立鸡群的感觉了,坟包垒得有半人高,周围呈半圆形栽了一米高的万年青树,在树的外围还挖了一圈排水沟,防止坡上流下来的雨水将坟包冲蚀。万年青墨绿色的叶片中已长出许多淡黄色的嫩芽,在春天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坟头处拱形的水泥基座正中立了一个150厘米高、80厘米宽的白色大理石墓碑,碑面上用凝重的隶体字刻着“故显考曾公宪策大人之墓”十一个碗口大小的字,左边用较小的楷书字体刻着父母亲、我、妻子晓红以及女儿的名字,立碑时间为一九九五年春。爷爷坟墓的变化缘于前年我到这儿后的巨大震憾。虽然社会对爷爷的一生已盖棺定论,但是作为后人,我更相信我的奶奶及父亲对爷爷的陈述。真的,自前年看到葬着爷爷的这堆凄惨的黄土以后,我更加坚定自己的爷爷不应该是历史的罪人而应该是历史的功臣。所以,在这样的信念支配下,去年我花钱请人将爷爷坟墓进行了彻底的整修,我不能让九泉之下的爷爷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周围的孤坟野鬼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自一九八四年从马鞍山镇举家搬到县城以后,父亲从没有到爷爷的坟上来过。现在,他看着整治得紧然有序的坟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绕着坟墓缓缓地走了一圈,随手将坟堆上几根杂草轻轻地拔起。烧完纸钱,放完鞭炮,父亲、庆德大伯和我先后跪下向爷爷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在做完一切应该做的程序后,父亲显得有点儿疲惫,对我说:“你到周围去转转吧,让我和你庆德大伯陪你爷爷坐坐。几十年了,老人家也太寂寞了。”
我沿着坎坷不平的河岸往下走到鲁湖边上,找了一块青紫色的石头坐在上面。眼前的湖面是如此的广袤,什么是水天一色,什么是海阔天空,只有在远离城市的嘈杂和那些光怪绿离的各式人工建筑,你才有真正的体会。湖对面的南洋洲此时已没了踪影,只有黛紫色的螃蟹山在青灰色的天际边显出它模糊的影子。湖面上吹过来的微风带着丝丝的凉意,让人感觉从骨髓里都泛出清爽。这是没有污染过的风,夹杂着浓浓的水气和淡淡的鱼腥味,它们来自自然,消失在自然,与世间的任何变迁没有一点儿干系。风非常轻,若有若无的,感觉象小孩嫩嫩的手指在黛青色的湖面上轻轻拂过,虽然有些微的涟漪,但感觉也仿佛是静止的。除了几只叫不出名的小鸟在湖面上嬉戏的身影让人感觉眼前的一切仍是充满无限活力以外,一切仿佛都已凝固,苍穹、空气以及远处那轻盈的点点白帆。脚下的湖水一波接一波热情地亲吻着不规则的湖岸,那情景仿佛痴情的人儿在向自己钟爱的人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情愫,坦荡,无私,并且充满无垠的爱意。湖岸东边的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沙滩上拣拾着什么,互相追逐着,不时爆发出清脆的笑声。一条半大的花狗跟在孩子们的身边窜前窜后,随着孩子们的笑声,不时响亮地吠上几声……眼前的鲁湖就象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他的表情是凝滞的,但内心深处却象是一本凡夫俗子们永远无法读懂的宏篇巨著,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鲁湖,这个在地图上呈葫芦状的湖泊与我们江夏的汤孙湖、梁子湖及斧头湖齐名。但是鲁湖不像其他湖以盛产鱼、螃蟹或者莲藕等水产品闻名遐迩,而是以解放前这里曾出了一个绰号叫周屠夫的土匪周小山而远近皆知。眼前朦胧的螃蟹山就是周小山当年的匪巢。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即使在现在,若与江夏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谈起周小山,个个仍满脸恐惧的表情,仿佛周小山的影响已永远根植于江夏广袤的土地。在他们的记忆里,周小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不仅杀日本人,共产党和国民党也不辨好坏地杀。至于那些胆小怕事的平头百姓,他更有如进菜地里割韭菜一样,眼都会懒得眨一下就将你的头给拧下来。一句话,周小山是鲁湖一带的草头王,谁若擅自进入他的地盘或者谁在他的地盘里不听他的使唤,那要么是不知他的厉害,要么是活腻了。
既然爷爷一生的是非功过都与周小山紧密联系在一起,那么弄清楚周小山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