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2 页)
蓬莱殿中,凤鸟首博山炉中燃着熏香,香气袅袅,珠帘之后,太后侧卧于榻上,她撑着头,闭着眼,太后素有头疾,想必如今头疾又发作了,才会用熏香缓解。
崔珣跪于乌木地板之上,他虽跪的笔挺,但额上已隐隐有汗珠沁出,太后却似乎故意为难他一般,久久没有喊他站起,良久,才说了句:“崔珣,你胆子愈发大了。”
崔珣垂首:“臣知罪。”
太后嗤笑
一声:“知罪?你趁着王良回长安探亲,出动察事厅探子将他抓来,严刑拷打致死,其后更弃尸荒野,你可知王家人找回的,乃是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如今王家人嚷着要告御状,让皇帝给他们一个交代。”
崔珣默然不语,只道:“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
太后语气之中已隐隐含了一丝愠怒:“王良虽只是汉阳王的长史,但好歹是太原王氏子孙,你怎么敢!”
崔珣垂眸道:“汉阳王对太后心怀不满,意欲纠集亲贵,犯上作乱,臣也是为了太后着想,才抓了王良,想让其吐露汉阳王罪证,没料到那王良不经打,没拷打两下就死了。”
太后听后,却只是冷声笑道:“崔珣,崔望舒,你真当吾已年老昏聩?王良六年前所任何职,你以为吾不知?”
崔珣抿了抿唇,眸中神色依旧平静的像面镜子,他以额触地,叩首机械道:“臣有罪。”
太后又是冷笑一声:“你也无需告罪,自你任察事厅少卿以来,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了,如今皇帝亲政,门阀势大,吾总要给他,给太原王氏一个交代,你就去紫宸殿外面跪着吧,跪到散朝再起来。”
这个惩罚,虽无关痛痒,但极具侮辱性质,紫宸殿乃是上朝场所,这便意味着崔珣将在所有官员面前颜面扫地,饶是如此,崔珣仍然不辩解,不求饶,只是沉默叩首:“臣领旨。”
他正欲起身,太后却闭着眼睛,撑着头,忽意味深长说了句:“崔珣,有些事,已成定局,该忘便忘,否则,不但害了别人,更害了你自己。”
崔珣眸中变了变神色,但很快又恢复古井无波的淡然,他顿首道:“臣谢太后指点。”
说罢,他便拖着跪到僵硬的伤腿,一瘸一拐起身,慢慢朝殿外而去。
在他身后,侧卧在榻上的太后慢慢睁开眼,透着微微摆动的珠帘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良久,才叹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早朝时分,长安城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紫宸殿外,大雪积了厚厚一层,大周规定五品以上官员须每日早朝,官员们三三两两进紫宸殿时,竟意外发现殿外跪着一人。
那人眉目低垂,绛红官袍被雪花打湿,紧贴在身上,显得身影更加清瘦,鸦羽般的长睫上落满雪粒,雪花飘落在他的眉间,顷刻融化成冰凉的水滴,和额上沁出的汗珠一起沿着鼻梁滑落,几缕发丝从官帽之中垂下,湿哒哒的贴在冷白如玉的脸庞,他垂在衣袖外的手已经冻的通红,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更加惨白至极,他似乎跪了很久,身躯已经在微微颤抖,但是脊背还是挺的笔直,洁白雪地之中,他独自一人跪在那里,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群臣愕然后,然后纷纷交头接耳:“那不是崔珣吗?这是怎么了?”
“听说他拷打死了王良,太后罚他跪在紫宸殿外,直到百官散朝。”
在守岁宴上对崔珣十分不屑的卢司业愤愤道:“若换做旁人,在百官面前罚跪兴许还算是个惩罚,要脸的兴许跪完就羞愤自尽了,但他崔珣哪里还要脸?罚跪对他来说,算什么惩罚?”
“谁说不是呢?他打死王府长史,结果连罢官都不用罢,只是跪跪,太后对他可真是好的很!”
“唉,可怜了王长史,听说被找到的时候,尸首都被野狗啃的差不多了。”
卢司业攥紧拳头:“天理昭昭,崔珣一定会有失势的那一天!
到那时,吾等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告慰冤魂在天之灵!”
崔府的卧房内,崔珣裹着锦被,靠在榻上,屋内雕花火盆中烧着西凉国进贡的瑞炭,整个屋子温暖如春,但崔珣仍然冷到浑身发抖,他不断咳嗽着,向来苍白的脸上因为烧的滚烫也染上了云霞,极艳的眉眼因此更多了几分艳色,崔珣病恹恹的咳嗽着,他自从在紫宸殿跪到下朝后便高热不退,太后完全不闻不问,察事厅也不许他去,长安城都疯传他失了宠,政敌们琢磨此时是扳倒他的大好时机,雪花一样的奏表飞入大明宫,条条数着他的罪状,假如大理寺明日就来将他锁拿定罪,崔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