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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冒风险,他当然可以这么说罗,他手里那些镀有金边的股票,每年给他生出三百镑的利息,而他菲利普的全部财产,充其量也不过一千八百镑。他举棋不定。
事有凑巧,一天古德沃西先生突然问他是否想去巴黎。该事务所替圣奥诺雷区的一家旅馆管理帐务,那是家由某英国公司开设的旅馆,古德沃西先生和一名办事员每年要去那儿两次。那个经常去的办事员碰巧病倒了,而事务所内工作很紧张,一时又抽不出别的人手。古德沃西先生想到了菲利普,因为这儿有他没他无所谓,况且契约上也规定他有权要求承担件把最能体现本行业乐趣的差事。菲利普自然是喜出望外。
〃白天得忙一整天,〃古德沃西先生说,〃但是到了晚上就自由啦。巴黎毕竟是巴黎嘛。〃他狡黠地微微一笑。〃旅馆里的人待我们很周到,一日三餐分文不取,咱们一个子儿也不必花。所以我可喜欢上巴黎呢……让别人替咱掏腰包。〃
抵达加来港时,菲利普见到一大群脚夫在不住指手划脚,他的心也随着跳荡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呢,〃他自言自语说。
火车在乡间田野上疾驶,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窗外。他很喜欢那一片片起伏的沙丘,那沙丘的色调,似乎比他生平所见的任何景物都更为赏心悦目;那一道道沟渠,还有那一行行连绵不绝的白杨树,看得他入了迷。他们出了巴黎的北火车站,坐上一辆破破烂烂、不住吱嘎作响的出租马车,在碎石路上颠簸向前。异国的空气犹如芳醇,菲利普一口一口吸着,陶然忘情,几乎忍不住要纵声呼喊起来。他们来到旅馆时,只见经理已在门日恭候。经理胖墩墩的,一脸和气,说的英语还算过得去。他同古德沃西先生是老朋友了,他嘘寒问暖,热乎极了。他邀他们在经理专用雅室里进餐,经理太太也出席作陪。满席佳肴美酒,菲利普似乎还从未尝到过像beefsteak aux pommes那样鲜美可口的菜肴,也从未喝过像vin ordinaire那样醇香扑鼻的美酒呐。
对于古德沃西先生这样一个循规蹈矩、道貌岸然的当家人来说,法国首都乃是酒色之徒恣意行乐的天堂。第二天上午他问经理,眼下可有什么〃够味〃的东西能饱饱眼福。他深得巴黎之行的乐趣,说不时来这儿走一遭,可以防止脑瓜儿〃生锈〃。晚上,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吃过饭之后,他就带着菲利普到红磨坊和情人游乐场去。当他捕捉到那些淫秽场面时,那对小眼睛顿时忽溜忽溜放光,嘴角也禁不住浮起一丝狡猾的淫笑。那些专为外国人安排的寻欢作乐场所,他都……一跑遍了。事后,他又感叹一句:堂堂一个国家,竟放纵这类事儿,到头来不会有好结果的。有一回观看一出小型歌舞剧,台上出现了一个几乎一丝不挂的女伶,他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菲利普,接着还指给他看那些在剧场内四下招摇的体态丰满、身材高大的巴黎名妓。他领给菲利普看的,是个庸俗低级的巴黎,但是菲利普却用一双被幻觉蒙住的眼睛,看着这个扑朔迷离的城市。一清早,他匆匆出了旅馆,来到爱丽舍田园大街,伫立在协和广场边上。时值六月,空气清新柔和,整个巴黎像抹了一层银粉似地清澈明亮。菲利普感到自己的心飞到了人群之中。他想,这儿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浪漫之乡。
他们在巴黎呆了将近一周,于星期日离开。当菲利普深夜回到巴恩斯的暗淡寓所时,他已最后拿定了主意。他将解约赴巴黎学画。不过为了不让人觉得他不明事理,他决计在事务所呆满一年再走。到八月中旬他有两周假期,临走之前他要对赫伯特·卡特讲明,自己无意再回事务所。尽管菲利普可以强迫自己每天到事务所上班应卯,却没法叫自己对工作发生兴趣,哪怕只是装装门面。他脑子里无时不在想着将来。一过七月半,工作开始清闲下来,他借口要应付第一次考试,得去听业务讲座,经常不上班。他利用这些时间跑国家美术馆。他翻阅各种有关巴黎和绘画的书籍,埋头研读罗斯金的论著,另外还看了瓦萨里写的许多画家传记。他特别欣赏高里季奥的一生经历;他想象自己伫立在某幅不朽杰作跟前大声呼喊:Anch'io son'pittore。现在他不再游移不定,深信自己是块做大画家的料子。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试试自己的运气了,〃他自言自语说。〃人生贵在冒险嘛。〃
八月中旬总算盼到了。卡特先生这个月在苏格兰消夏,所内一切事务由主管员全权处理。自巴黎之行以来,古德沃西先生似乎对菲利普有了几分好感,而菲利普想想反正自己很快就要远走高飞,对这个可笑的小老头也总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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