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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鬼鱼,托你办的事好了吗?”�
一个全身晒得通红的公佬暂时不理孩子了,转身跳上,将几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纸箱抱上岸。
�“马队长的——运到了!”叫余鬼鱼的公佬有意不将中间的货字说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余鬼鱼将纸箱里的东西一一交代清楚:如同富家女人随身带着的小圆镜般模样的是黄石港一带才有卖的港饼;用红绿彩纸包成细条的是武穴人做的桂花董酥;又脆又细盘成天上卷云形状的,是那个叫苏轼的读书人在黄州当地方军副参谋长时发明的东坡饼;模样像狗脚,名字就叫狗脚的东西,出自长江左岸的大码头团风镇;其他还有用蕲蛇泡的药酒,新媳妇生孩子以及孩子满三朝时用来烧水洗澡的蕲艾,由大轮船运到兰溪起岸的茶冰糖和绵红糖。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反季节的瓜果。天门口难得见到的这些东西,顺水沿江——运来了!运到了!孩子说,大人也说,真的像有许多的好运临头。
�“段镇长这样嫁女儿,就算睡进棺材里也会笑醒。”
�“不是我嫁女儿,是马队长娶媳妇。”
段三国意味深长地分辩。
�自卫队士兵扛上东西就走,余鬼鱼追在后面提醒,先前说好了,捎的这些货,脚钱可以不要,本钱是要付的。段三国半天没说话,逼得没办法了才开口:
“马队长的喜事定在初八,这些东西只能当做喜礼了!”
�余鬼鱼急,公佬们更急。一年当中最多只能在西河上跑二十趟水,这些东西少说也值两趟水的脚钱。段三国无奈地解释,马鹞子难得碰上双喜临门的好事,一边结婚,一边等着生儿子,大家一起助助兴,到时候免不了还要请各位喝喜酒。
�“马队长一向讲情义,凡是送了礼的人,都要请他喝喜酒。马队长的意思是,凡是天门口人,喝喜酒之前谁都不要外出。假如有人瞧不起马队长,或者心里还想着杭九枫他们,那也没办法!”
�士兵们刚走出十几步,段三国就在人群中向大家赔理,怪自己不该生了线线,又让马鹞子看中,这才害得大家多花许多冤枉钱。好在丝丝是杭九枫的人了,假如有杭九枫参加的那些事哪天成了气候,他一定让杭九枫想办法将这笔钱还给大家。段三国还想了一个替公佬们出气的办法,喝喜酒的那天,大家都去闹洞房,将马鹞子的新媳妇多摸几把,多亲几口。听说家家户户都要送喜礼,公佬们说,到那一天,线线的脸上会被天门口人亲出一层老茧。
圣天门口 三七(2)
�天门口比河边更乱,不得不送喜礼的人都在打鸡骂狗。
�杨桃来找段三国,转述雪柠的意思。雪柠要段三国不要再逼那些送不起喜礼的人,马鹞子结婚喝喜酒的花销,就由她来出资。段三国心里骂雪柠不是一般的苕,而是苕得没有一点心缝。雪大爹和雪茄一共活了一百多岁,蠢事差不多做尽了,就是没有做过帮人送礼的事。段三国收下杨桃带的钱,装作去向马鹞子报告。段三国在小教堂里只同马鹞子说了一阵蕲 蛇泡酒。他听说有个男人将蕲蛇泡的药酒喝多了,同他睡觉的女人,只得半夜起来泡红糖水提气。
段三国不担心线线的身子,他担心线线肚子里的马家根脉。从小教堂回来,段三国告诉杨桃,马鹞子发火了,说雪柠是一碗饭养大的,不知天下世故,送不送喜礼不只是钱财的事,更重要的是图一个人缘。雪柠替大家送的喜礼也收不回去,段三国说,天门口从没有过将送出去的喜礼收回去的惯例,这样做简直就是背着人下蛊起咒。段三国让杨桃将自己的话带给雪柠。杨桃去去又回来,说是雪柠发了话,既然段三国认为喜礼不能往回收,那她就不收了。
�段三国的妻子后来说,这是他当镇长得到的第一笔昧心钱。
�公佬们带回许多好吃的东西,全放在小教堂,除非看稀奇,线线才会想一想它们,她和丝丝最想吃的是王娘娘腌的菜。还不到季节,当年的新鲜菜还没有从菜园里取出来,去年腌的菜几乎都吃完了,剩下来的那一点特意留着压缸,就像菜园里从嫩蓄到老的瓜瓜豆豆,是做种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吃。段三国的妻子每天都要去雪家说好话,将雪大奶生前要教自己腌菜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将雪家腌菜缸里的菜都捞光了,王娘娘将半缸酸溜溜的腌菜水亮出来,她才改去第二家。每天里,姐妹二人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段三国的妻子一露头她们就迎上去,抓起菜碗里的腌菜就往嘴里塞。腌豇豆黑瘦且长,腌萝卜白胖且短,样子都不好看,丝丝和线线哪管这些,没有腌菜吃,她们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