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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用咳嗽镇住了飞。小时侯父亲这样一咳嗽,就代表飞要挨打了。这次飞没被打,飞让人打了那么多年了,习惯了。但父亲咳嗽之后的静谧让飞如刺在背,飞只好回身坐下。
律师得到了父亲的示意,开始抑扬顿挫地交代规则:所有企业按三大类分,每人自由选择一类。以三月为限,依效益为胜负分界线,胜者掌管全部企业。但如掌管者独霸家产,充公的遗嘱同样生效。
还没开始飞就知道自己赢了。论生活飞从来没有机会花天酒地,飞憎恨那些和他记忆里相似的地方。论花钱飞从没有坐吃山空的资格,相反,飞经常食不果腹。论赚钱飞一天也不能让口袋落空,否则跟口袋一起空的还会有肚子。于是飞的怀疑像扇门一样打开了,父亲的目的飞觉得呼之欲出,可又没有具体的把握。
父亲在胜负的结果来临之前就走了。走之前,父亲只让律师守着他。守着父亲的律师说,父亲一直就那么坐着,看着那门摇啊摇,好像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过去,大家的未来。
父亲走前难道没说什么?作为长子的哥哥自然关心父亲最后的遗嘱。这一句话就把律师的眼圈弄红了,律师用手绢抹了半天的眼眶才说,说了,他对着门说的,他说自己把亲生儿子送出门是对的。门里是天,门外也是天,但天空与天空,不一样。
飞像十五岁那年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十五年来,飞这还是第一次掉眼泪。
等待那只手
老头没睡,还在用眼睛的余光悄悄地打量我。
我知道他在等待下手的机会。我也没睡。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一点苗头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于是我暗自加剧着后悔:要是不贪图那个懒觉,早二十分钟起床就能买到卧铺,何至于胆战心惊地和一个老家伙这么对峙着?
很显然,那老头比我还有经验。因为刚才上车一落座,他竟然目不斜视地看着我,微笑着说,你长得很像我儿子。
嘁。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因为我穿西服打领带抱着笔记本电脑,身边还有个寸步不离的密码箱,我就像你儿子?嘀咕完之后,我顺便瞅了瞅他,灰旧夹克、两天以上没刮的胡茬、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炯炯双眼。
于是我没吭声,连头都没点,假装没听见。
他讪讪地笑了笑,说,我三年没见着他了,只偶尔听到他声音。
我轻轻打了个冷战。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这老头是个很难缠的对手,配得上老奸巨猾这个词。而我的判断似乎还没错过。
东奔西走,和这个行当的人打交道多了,有输有赢。但一开始这么跟目标套近乎的,他是第一个。所以,我又瞅了他一眼。我也有两年没让父亲照我面了,虽然我也偶尔给他打打电话,寄些钱。
我的预感没错,熄灯后车厢里的人大都睡了,他没有。其实即使没有这种预感我也不会睡着的,我早已练就三昼夜不合眼也神智清醒。这是经验,也是饭碗。况且我怀里还有张支票,那是分公司这个季度的费用。寸步不离的密码箱不过是个道具,里面是几件换洗下来的内衣。我知道这老头是看得出来的,他那一脸沧桑就是证明。所以我能维持的,只有清醒和谨慎,然后,静静地等待那只手。
我躲在外套里观察他。
硬座车厢的空调像是从里往外倒抽热气的,那些黑暗就是无数索要的魔爪,敲得车窗玻璃嘣嘣作响。我一直紧绷着肌肉,竖立起来的汗毛往外支撑毛衣,痒痒的。久了,牙齿还开始打起架来,不知是真冷还是我太紧张。
他眼神的大多数时间一直都在窗外,车窗外面黑灯瞎火,亏他有这份耐心。于是我有些恍惚,冲着他这份镇定劲儿,到底我和他哪个是猎手哪个是猎物呢?
他动手了。
他用右手理了理头发,那烟灰色的头发其实不乱,一直一丝不苟的。我观察过他那只右手,中指和食指几乎一般长,白皙瘦削,皱纹少得和他的年龄一点儿也不相符。他的骨关节小得很,中指第一个关节处还有淡黄的烟熏色。看起来很是精致。
那只手有点小心翼翼,终于还是游移着探了过来,漫过我头顶的时候带着一道阴影,让我有些窒息。不过我却没看出预想中那种高明的熟练,这让我窃喜着,在脑海里虚构出即将发生的人赃俱获。
盖在身上的外套一紧,从脖子往里灌的冷风忽然就没了,我觉得像是突然钻进了被人暖好的被窝。惊讶让我努力睁大了眼,可是外套领子遮住了我的视线。老头从我上方垂下一声细微的叹息,唉,一个人在外面劳苦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