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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天給杜梅掖了掖額前的碎發,輕輕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裡。
那雙手因為常年和父親在家附近的廠里工作,已經是粗糙暗沉,長滿老繭,指甲都磨得光禿禿的。
她和夏耀具體在廠里是做什麼,小學時夏春天因為好奇問過一次,但反而被杜梅呵斥了一頓多事,自那夏春天便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因為升入初中後的夏春天不想再好奇了。
一間不到五十平的出租房,一家三口擠在裡面已經快長達十年,夏耀和杜梅起早貪黑地工作,自己這些年從來不間斷的白色藥瓶,杜梅總是掛在嘴邊的「等做了手術就好了」的安慰話,這些就足以讓十二三歲的夏春天明白原因。
現在父親走了,母親在醫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聽見錢的聲音,經濟的擔子自然是落到了夏春天的身上。
於是剛過完十七歲生日的她輟了學。
剛開始是在飯館裡當過服務員洗過盤子,但工作時間太長又不自由,工資也太少太固定,所以夏春天就把住的出租房退掉了,找了個包住的便利店收銀員工作,住進了員工宿舍。
外賣員的時間自由,然後夏春天就白天送外賣,每天到快傍晚的時間睡四五個小時到晚上,晚上去便利店上晚班。
可是即便如此,夏春天也感覺到了吃力。
父母留下的積蓄,在杜梅做完手術躺在醫院的這半年,每月費用和請護工,還有自己不能斷掉的買藥後,早已捉襟見肘所剩無幾。
夏春天坐著守了杜梅一會兒,快到自己該睡覺的點才從病房出來,和楊阿姨說了一聲回了宿舍。
以前晚餐夏春天都是挨著餓,去便利店吃下架的臨期商品,反正店長睜隻眼閉隻眼也不會講什麼,自己能吃飽還能省下錢,實屬一舉兩得。
但今天可能是奔波得太厲害,夏春天在回宿舍的路上,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就在路邊沒忍住買了份七塊錢的炒粉,還讓夏春天心疼了好半天。
打包到宿舍,有晚班的同事在睡覺,夏春天躡手躡腳把飯盒打開,儘量壓低聲音,三下五除二就把米粉吃完了。
結果本來是想節省出時間睡覺,反而因為吃太快胃難受躺在床上半天睡不著。
上下床翻動有動靜,夏春天也不敢有太大的翻身動作,就側身摸開了手機。
手機是杜梅以前用的,因為車禍屏幕摔出了好幾道裂痕,好在並不影響使用。
她的微博叫西伯利亞的春天,夏春天把它當成記帳的地方,偶爾也記錄自己的心情當作發泄,手指敲了幾下把今日的收支記了上去。
她沒有□□,也沒有微信,因為沒有需要聯繫的人,以前是沒有手機用不上,後來是有了手機也用不上,但是夏春天卻特地註冊了自己的微博,只是因為玩這個軟體的人千千萬,可是沒有人知道自己是誰的這種感覺,讓她很喜歡很安心。
瀏覽刷新的時候,夏春天看到一個帖子,話題叫做我的十七歲是什麼樣子的。
帖子很火爆,下面的評論轉發已經過萬。
夏春天點開看了一眼,主樓帖子是這樣寫的:
我的十七歲出生在h市,在自己喜歡的學校,可以化妝,可以做美甲,可以燙髮,穿衣自由,用著媽媽買給我的蘋果x,雖然可以出去玩,但是不可以過夜,一個月零花錢6000,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爸媽都會支持我,有些煩惱但是很開心,這就是我的十七歲。
夏春天的手指就是在這裡驀地停了下來,頓在主樓遲遲沒有往下翻。
屏幕碎裂的觸感提醒著她那不是她該看到的世界,可那些偶爾會在某些深夜,難以煎熬而忍不住邪惡念頭,攥著勁兒的在此刻冒了頭。
於是夏春天點開轉發鍵,寫:
我的十七歲,一家人擠在五十平的出租房,然後,父親死了,母親植物人癱瘓,自己心臟病,輟學打工,白天送外賣,晚上做收銀員,沒有零花錢,沒有朋友,沒有喜歡的人和事,這是我的十七歲,或許,也是我的未來和一輩子。
她用「死了」「癱瘓」這樣赤裸裸的字眼,連原因車禍,兇手逃之夭夭都不想寫,發送完成後,夏春天退出來關閉手機界面。
那通洋洋灑灑的話宛如潘多拉的盒子,只是被打開了小小一角,奔涌而來的壞情緒都恨不得快把她吞噬掉。
夏春天甚至惡劣地想,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這樣大家就可以同歸於盡。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公平,唯有死亡,算得上是唯一最接近公平的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