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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病情日见好转,吃得香睡得着,每天还顶着星星去长跑。那天晚上的交谈并没有让我们变得亲近,她反而尽量避免同我单独呆在病房里。
我出院了。也许我再也不会遇到这个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心来。
我一直相信有一种东西是会捉弄人的,这种东西不是命运。
冬天的时候,门诊送来一个病人。是萍。
她的样子很糟糕。
门诊病历上写着:神情抑郁、持续低烧、腹泻、排尿困难、头痛、伴有幻听。
站在她面前,我想笑一下,没笑出来。我说:“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我想到了。你住院时,一听说你的单位我就想到了。”她说,脸上是两块高出皮肤的红斑。头发已经稀少得像一个老太太。
当年,在我查到的资料里显示:系统性红斑狼疮是无法治愈的。死亡率很高。
我知道了她在我出院没多久也出院了,她的出院证上写着:病人坚决要求出院。
她回到了她的老家,一个福建北部山区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离我们院大约是一百里路。汽车是到不了那个村子的。她开始自己治疗,用的是强的松。药是她的家人到县医院去买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停止了用药。然后就是感染,一切都如同那天晚上她问的那些话。
病在一点点地抽丝一样抽走了萍的活力。
“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死的?”她问我。
我不想骗她。可是记得有一个名人说过:有的时候在病人面前善意的欺骗是可以原谅的。
“你不会骗我是吧?”她说:“想同你说个事情。想听吗?”
我点点头,坐下来。
“我很恨一个人。我恨我妈妈。我从小被她送到乡下奶奶家里养,上小学了才回到她身边。她总是找机会打我。有一次她生煤球炉把火钳烧得很烫让我去拿,我的手被烫焦了。”
她伸出左手给我看:“我是左撇子,她讨厌。我一直希望她死。后来我找到了机会,我把卫生所发的老鼠药放到稀饭里,可是后来我还是倒掉了,我怕爸爸和弟妹也死。我好后悔啊。”
“我和我们的指导员好。你知道吧?他有一个乡下老婆,很难看。我和他什么事情都做过了。我喜欢他睡觉的样子。我知道他不会娶我的。我好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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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有尊严的死(3)
“为什么死的是我呢?”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整个抢救是残忍的。这完全就是做给那些站在病房外的人看的。
当护士把萍身上所有的管子拔出来的时候,她真是遍体鳞伤。
病房外有一个女人大声哭起来了。这是她的妈妈,眉清目秀。我走过去对她喝道:
“不要在病房里哭!影响其他病人!”
记忆中的格格奶奶
现在想起来,1966年的夏天好像就没有过。我天天穿着长袖,怕挨打也怕看别人挨打。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太多的不能忘记的事情。每一次出门,妈妈都让我在手腕上扎一条手绢,怕被别人打破了头好包一下。还有就是穿胶鞋,这样跑起来快一点。
但是,人性真是残忍,我也一样,还是很想看。很多小孩子就是这么看着学会打人的,下手真狠。我只是不敢打。只干过一件事,把墨水倒到一个阿姨的脸上。到现在也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她已经没机会听我的忏悔了。最近的一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格拉斯写了一部书,《剥洋葱》。生活就是这样,常常因为剥开了一颗洋葱,受不了,就会流泪。名人可以在各种场合炒自己,写名人的人也跟着出名。小人物呢?
我用这样的方式纪念我认识的小人物。有的人不高兴了,这也好。火葬是让一个人的肉体完全离开的方式。我用我的火葬场让那些可恶的年代远离我们,让我的小人物们像凤凰一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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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格格奶奶(1)
我们学校是大清光绪年就有的。是最早的学习西学的中学堂之一。上中学的时候,我是从五年级直接升上的,那年我不到十一周岁。
学校门口有两棵巨大的樟树。进校要爬坡,坡上还有两棵巨大的樟树,里面有洞,可以钻进去好几个人。学校的教学区和宿舍分在山坡的两边,都围着围墙。宿舍区的大门上弧形的图案,是西洋雕塑,清代留下的。
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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