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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这是半夜里村子里除了狗叫声以外,惟一的声音了。真的。
剃头师……菜头(2)
咬咸鱼,用虎牙叨着鱼,滋滋地吸气。我知道这鱼有多咸。埋在粗盐堆里,猫都不敢吃的咸鱼。
菜头举起瓶子,敲自己的脑门的时候,就是喝够了。眼一闭,猫一样呼噜。口水从嘴角挂下来,被油灯晃得金亮亮的。我和苇商量过,看他能在灯下呼噜多长时间。结果是从第一岗到第三岗。
我们也点油灯。晚上只发三小时的电,其它时候就用油灯。包括病房。
“好浪费啊!”苇很愤怒:“就跟地主一样。”
有时服务社的煤油断了,我们就到村里的代销店里买煤油。一斤八分钱。碰到过菜头来买酒。盯着人家代销员的手,眼珠里就是两只瓶子的影子。酒要是洒出来了。菜头就叫一声:“妖兽啊。”伸出手指头抹台子上的酒滴,往嘴里一放。大家都笑。有的时候菜头就不沾酒,拿根火柴往洒出的酒上一点,蓝色的火苗扭几下就趴下了。跟喝醉的菜头一样。我才知道,那酒叫地瓜烧酒。喝过地瓜酒的男兵说,酒一下肚子,屁眼都冒烟。
菜头喝多了就在村子里到处走,笔直走。到了屋子跟前直角转弯。看到男人就敬礼,看到女人就弯腰。看到小孩就抱起来亲一下。再喝多了,就跑到大队部,对着毛主席像哭:“毛主席啊毛主席,我向你请罪哩。”
生产队长就会大骂起来,把他拖到门外去,从井里打一桶水,哗,浇到菜头脑袋上。菜头就不叫了,躺着。
我最喜欢这个时候了。从宿舍窗口看一个人躺在井边上,这个时候太阳下到海里去了,村口的肥堆冒着青烟,很香很香。榕树在青烟里忽远忽近的,屁股没几根毛的鸡在菜头身边转来转去。天完全黑的时候,村子里没了声音没了光明,就是肥堆一闪一闪的,海风吹过,呼地冒出一团火。菜头就爬起来,抱着肩膀,低着头,远远看,像是一个没头的人在走路。一直走到大石头房子里。
菜头最风光的时候,就两件事情。
给死人剃头。
叫人端一盆热水。站在死人跟前,说:“剃干净了,心不乱了不烦了,好上路了。”拿推子给人家推一个头,只留下脑袋上一圈头发,马桶盖一样,再热水擦一把脸。
我是听苇说的。苇说:“太厉害了。抱着头转圈剃。”可惜没看到。村子里又不会老死人,就是死了人也得是男人。男人才剃马桶盖。
给女人开脸。女人结婚要开脸,菜头会开脸。女人拿了自己买的鹅蛋粉,交给菜头。菜头把鹅蛋粉在女人脸上抹均了,再用两根绞在一起的线,在女人脸上抹,把女人脸上的汗毛拔干净。从此不再是姑娘了。开了脸的女人,隔三差五的还要开脸。脸上的汗毛不拔,毛茸茸的不好看。菜头给女人开脸的时候,老是会在女人脸上东摸西摸。女人就打他:“mui gian xiao!”(闽南话,就是不要脸的意思)
开脸也是苇拉我去看的。看得脸皮疼。女人看到我们就说:“解放军阿姨,这个老头皮很厚。”
菜头就笑。嘴里黑洞洞的。
我是听鞋匠说,菜头走了。前几天还看到他给人家的小孩子剃满月头,怎么就死了?
才知道,晚上菜头还在井边上躺着。都以为他会回家。哪知道就不起来了,第二天打水的人看到菜头,已经硬了。
才知道,菜头没有家人,孤老头一人,那个老华侨每个月给他寄二十块钱。那时候可是一笔不得了的钱啊,所以菜头大口喝酒拼命点灯。
那时才知道,菜头解放前被拉过壮丁,逃了回来。后来村子里要斗地主,菜头就被凑合着戴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生产队长说就是凑个数,过几天就摘了。哪想到一戴就套死了。
菜头被送到水渠边的坟地里去了。村里人死了都埋在那里。他的石碑早就刻好了,是菜头自己选的石料,灰花岗石。那两个哑巴女孩给刻的。有两个老女人来送丧。一路哇哇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后来才知道,这两个人是生产队长叫出的工,一个人十个工分。抵得上一个全劳力,值一毛五分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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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师……菜头(3)
菜头上路的时候,没有剃头。村子里没人会剃了。
八一节的时候,我们在村子里给老乡理发,老觉得菜头会从大石头房子里走出来。
当妈的,有时候很没用,疼孩子疼得死去活来。说到底了是疼自己。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孩子,多疼啊。这种疼有的时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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