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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人路蛇走蛇路,欠你啥,下辈子还。”
才知道,豆子花了七毛钱买了这条蛇。
“大价钱啊,心疼死我了。”豆子搓着手。快哭了。
大嘴豆子,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嘴。
麻雀。晚上打着手电照,一捉一挎包。肚子剪开,不洗。说是洗了不鲜。糊上泥,黄泥,黑泥发苦。在后山相思林里掏个坑烧。熟了,砸开泥,毛也就跟着沾走了。沾着粗盐吃,骨头都是鲜的。我吃得一脸黑,苇吃得擤鼻涕。豆子告诉我,胃疼吃盐烤麻雀,一吃就好。
鸟蛋。磨点火开关的砂纸磨蛋壳,一个小洞。放一粒胡椒一颗盐,蒙上白纸,放在饭上面熏。熟了,剥了蛋壳。香啊。蚂蚁都围着我们转圈。
芦柑皮,开水一焯。放上盐,暴腌,和蒜叶一起炒。能吃一大盆饭,我和苇撑得在操场上走单兵训练。
番石榴。切开沾着盐水吃,有鸡肉味。
玉米须和面粉豆腐渣掺着,炸团子。眼睛都吃直了,看什么都是一对。
太多了。很长一个时间里,看到任何东西,我都会问苇:“这个东西豆子会吃吗?”
苇说:“你应该说豆子有什么不能吃的?”
豆子负伤了,他的汽车发动不起来。那时候发动不了就得用摇柄,豆子一转摇柄,提前打火了。摇柄一个回转,打断了豆子的桡骨。
去看豆子,他郑重其事地坐在床上。说:“你给我弄点吃的,这里的东西不行。司务长是猪。”
我问吃什么?豆子说:“过八一不是要杀猪吗?你把尾巴给我弄过来,别的你别管了。”
豆子真伟大啊。我揣着一条带着龙骨的猪尾巴,还没拿出怀里,豆子已经笑开了:“煮地瓜汤最得劲啊。”
豆子把猪尾巴拎到营养室堂,管饭的是他山东老乡。说好了,用余火炖一晚上。
晚上还没过半。台风来了,我们那儿夏天十天半月就是一场台风,老乡的房子都是石头做的,窗小门紧,怕风。
风从台湾海峡过来,莲河围头一片鬼哭狼嚎。医院后头的福厦公路,成片的树挡了道。
战备所要出动了。
豆子也要去,开车。带着石膏托。
豆子说:“老百姓受灾了,当兵的天经地义要管。子弟兵啊。不管就是良心让狗吃啦。”
豆子装了一大挎包馒头,嘴里还叼着一只。含含糊糊地对我说:“吃饱,到了那里,怕是没吃的了。”
我说:“一大包哩。”
“这不能动的,这是给老百姓的。一个馒头可以喂两个小家伙。”
抗台风我参加过,吓得半死,那风拔地而起。没点体重就得飘着走路,海水灰的。墙一样奔过来,夹着死的腥气。
后来的事情是听黄医官说的:
海边的石屋都吹塌了,没有进防波堤的船全碎了。“海浪有十米高。”黄医官很肯定地说:“这是海啸。”
豆子跑到一艘破船里去拉老乡出来,浪来了。魔术师一样,船不见了。豆子和老乡都不见了,只有一只锚。
我们的灾后医疗队到海滩上去的时候,仙人掌开着黄花。贝壳在太阳下珍珠一样,老乡在沙上插着香,一些衣服整齐地摆着,那是永远不回来的人。
豆子的追悼会早开过了。
我和苇带着一只挎包,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是苇的。
挎包里有东西,吃的。
豆子,你还有啥不敢吃?(3)
“豆子。你还有啥不敢吃的?还有啥没吃过呢?”
我们走到海水里。“豆子。”苇叫了一声,“豆子。”我也叫了一声。挎包送到海水里。
海水把挎包推回来了,挎包里是食堂做的回锅肉,还有一碗米饭。
豆子不喜欢我们给他的东西,苇说。
大夫在黎明前告别(1)
医学还没办法解决人类的生死问题,医生常常救不了自己的命。而且生命的消失过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很残酷的。
有的朋友问我是不是生活在病人中间会影响自己的心情?是的。这也是我最后不想再从事医学的原因之一。但是,开朗是我最基本的性格。不会因为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就活不下去了,每一个在医院工作的人都是这样的。
我总是希望能抢回人的生命。但是对于慢性折磨的疾病,我想生已无望,还不如庄严的辞世。一个身上装着一大堆仪器管子,活在那里花着家里一天几千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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