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又见木头人(第2/3 页)
在上,高已入云可参天!此处已为高,那峰仍似高不可攀,于云海之中不见其首。神乎其神,莫非那里有仙人?日间自是乘风去,夜里可否摘星辰?一峰如笔,书天之广,群山如棋,弈地之阔。
方殷远眺四方,大开眼界,不觉胸怀为之舒展,转念心中又生向往:“好多山,好多山,我要挨个儿走一走;大高山,大高山,我要上去看一看!占大山,称大王!小叫花转眼变作小道士,当老大还是头等要紧事!哎呀呀!对了对了!”一时激动,忘了忘了。人生第一要紧事还是吃饭,老大可以等等再当,肚子饿了当然吃饭!方道士转眼将凌云壮志,大山小山抛在脑后,急匆匆跑回屋里——
方老大,心情很不好。
老大说当可以不当,饭可万万不能吃不饱!晚上才能吃?一天吃一顿?这是甚么鸟规矩?难不成把人当鸟儿喂么!回去当个叫花子也比这强!怪不得来时两个小道着急上火,也难怪昨晚二位小弟落入圈套!他们说都是吃饭惹的祸,那样的日子太苦太难熬,才会在刹那之间一起和你结为好兄弟——
方道士极为恼火,大发牢骚连声抗议,赵本袁世深有同感,纷纷开口附和。奈何嚷了半天也是白搭,没有对手,三人只得罢手。说了也是白说,没有就是没有,赵袁二小道饿了一年多也饿习惯了,叹着气走到一旁洗漱。只苦了初来乍到的方老大,茫然呆立原地,肚里咕咕乱叫,眼前一片黑暗!
“赵本袁世,去讲堂抄道经。”吕长廉迈入屋里,沉声吩咐道。
“是,师父。”二人恭声应答,收拾好纸笔快步离开。
“方殷,随我走。”
“方殷,听到没有?”
“方殷!”
方殷头也不抬,半步不动。
“顽劣之徒!”吕道长暗骂一句,忍怒道:“又怎么了?”方殷冷冷开口:“我要吃饭。”吕长廉怔了怔,皱眉道:“晨起观里不备饭食,他们两个没和你说么?”方殷冷声道:“我肚子饿。”吕道长笑道:“小小年纪,饿一些有精神!岂不闻辟谷之术?得道之士餐风饮露也是常事,好了,走罢!”
“甚么屁股?我只管肚皮,哼!你要喝西北风儿,自己去喝!”
“你!随我走!”
“没力气,走不动!”
“放肆!今日掌教有召,不可在此耽搁,莫要胡闹,快随为师去那……”
“走不动,没力气!”
看他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吕长廉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便要出重手惩治!方殷面无惧色,大叫道:“木头人!”巴掌顿在半空中,吕长廉一时怔住。小子挺鬼,狐假虎威。仗着和沐掌教有些渊源,这便恐吓师父了!却无法,若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又如何带他去见掌教?等他再胡说八道,乱告一通黑状:“方殷,不是师父不给你吃,现下真的没有斋饭,你我先去见过掌教,可好?”
“我走不动。”
吕道长无语。
“我肚子饿。”
吕道长不言。
“我要吃饭!”
吕道长没饭。
“无上天尊——方殷,我本无用之人,处处稀松平常,师父冷落,道友嘲笑便徒弟也教不好!也罢,原本我也不配……”
“少来!哼,这回我可不上当了!”
“你不想去,我不勉强,待我禀明掌教,为你另择明师,你看可好?”
方殷低头不语。
吕长廉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一眼——方殷不动不语。吕长廉长叹一声,走出门外,行出十数步,再回头看——门口无人。心存侥幸,走走停停,转眼行至院口,已是几度回头——罢了!吕道长心力交瘁,只身黯然前行。朽木不可雕也!便有人能雕这块材料,那能工巧匠也不是自家!
哀莫大于心死,这又何苦来?未料到这孩子如此顽劣,便一天师父,也当他不得!
正自灰心丧气默默前行,忽闻身后悉悉索索有动静儿,猛一回头!
没人,只见廊柱后,一角深青道袍。
眼望衣角随风轻摆,心下又起莫名喜意,吕长廉暗叹一声,复又前行。身后动静再起,紧跟慢跟,若即若离。吕廉哭笑不得,回头又看——还是没人,惟有大树后,半只灰白麻履。想要躲藏藏不好,不想暴露露马脚!此为何人?又能有何人!吕道长止步,转身,心下感慨。小子是个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半晌,方道士从树后一跃而出,大笑道:“哈哈!吓到你了罢!”吕长廉无语,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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