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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的阿爷很气忿:“女人出海会出妖的。”阿梅的阿爷是生产队里抓龙虾的高手。渔民里头说起谁是抓龙虾的,马上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自己的水性。抓龙虾要会潜水,扎下去十几米,抓住龙虾,窜出水面。就一口气;至少两分钟。谁要是扎下去空手上来,死去吧,丢人丢死了。自己找地方哭去。
刚到村子里,阿梅就请我吃过龙虾。这可不是现在那种臭河沟里的下流家伙。(听说最早是环保部门为了清除重金属污染,从日本引进的)
龙虾有电话听筒那么长,我叫起来的时候。阿梅瞪着我:“什么电话听筒。”
村里没有电话。我们的电话是从镇子里拉过来的一条线,摇把的。半天接不通一个电话。
阿梅把龙虾放到大铁锅里,开水浇进去,龙虾一下子就晕了。盖上锅盖,阿梅开始唱歌,唱完了,掀开盖子。一只红红的虾啊。肉是半透明的。倒上酱油,吃。嘴鼓得都说不出话了。
我说你唱什么?
阿梅说,唱龙虾。不然它不高兴的,我们就抓不到龙虾了。
阿梅说:“我阿叔就是抓龙虾死掉的。他扎下去没有抓到,闷在下面了。人捞出来的时候,嘴里鼻子里都是血。”说这话的时候,阿梅晃着身子。眼睛看着礁石:“不知道阿叔什么样子,他们说我像阿叔。我没有见过他。我阿爷很不愿意说我阿叔,他说抓龙虾抓死了,没种。”
阿梅说她也想抓龙虾。
“你到水里去过吗?很好看的。人在水里是最笨的,连一条带鱼都比不上。”
阿梅说。带鱼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县里供销社来收带鱼,头尾去掉,只留中间。两毛钱一斤,卖给外国人。
“最好的鱼是一马二鲳呢。”阿梅说。
“马”是“马鲛鱼”,鲳是“鲳鱼。”鲳鱼一个小脸盆放不下,马鲛鱼得两手抱着。(那是那个时候,现在?做梦吧。)
阿梅让我下到海里去。我扎下去,睁开眼,痛死了。喝了好几口海水。窜出来,世界一片糊涂。阿梅没事,真是怪。
“我的眼睛和鱼一样的,不会痛。”阿梅说:“我小的时候,阿爷在我腰上系一根绳子,丢到船后头。人家都不让女的下去的。阿爷让,天天泡天天吃海水,就浮起来了。后来我就把绳子放了自己浮。”
我是看到一些渔船后头拉着绳子,原来是系小孩子的。
阿爷教会了阿梅游水,就是不让阿梅出海。
支左小组长刘医生就对生产队长说:“我们也出海,让她去。”所长指指我。生产队长对阿爷说:“解放军也去,什么妖,都不怕的。”
“妖来了,谁都没有用。”
队长说:“你不要乱讲。”
阿爷说:“谁乱讲?我祖上三代都是渔民。炮击金门的时候,我是支前模范。你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查波郎(闽南话:小男孩)。郎交(小鸡鸡)露在外面。哇苦(闽南话,读作:哇靠。意思很复杂)。”
海的女儿……阿梅(2)
队长没话说了。
我们就出海了。于是,我就像一只断尾巴的壁虎,趴在甲板上。
阿梅的站着。脚趾像壁虎的爪子,抠着甲板。她穿着阿爷的衣服,猪血泡的,不怕海水腐蚀。乌黑的眼睛盯着海,一眼看穿的样子。
我开始吐了,肠子都要吐出来了。屁股底下全是早上吃的地瓜稀饭,阿梅也吐了。照样走来走去,圆圆的屁股在我眼前左摇右摇。两条腿绷得直直的,船起船落,阿梅也一起一落。渔民的本事就这样。吐归吐,活照干。哪像我们这些旱地里的,死鱼一样赖在甲板上。永世不得翻身。
我突然就想拉尿了。上船前阿梅就说过:“少喝水,没地方小便。”
“如果你们出海半个月怎么办?找死啊?还不涨破膀胱?总有茅房吧?”我朝阿梅龇牙。
现在,茅房在哪里呢?
“阿梅,我要小便呀。”我都直不起来了,风吹到脸上,细细的水沫。天底下除了海,还是海。一听到哗哗的浪声,急得吸冷气。不行了。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学说,正确英明啊。
“到船后头去啊。”阿梅笑起来。
让我面朝大海?那么大的浪,连人带尿一起飞到海里去?
阿梅伸出手拉我。我挪着脚走,一路打滑。海风把我的鼻涕吹到嘴巴上,咸咸的。阿梅抓过缆绳。
“你抓紧噢。”她拉住我的一只手:“快脱啊。嘿,我们小便,不要看。”她朝后头大叫,声音一出嘴就让风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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