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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几根秃枝,鬼一样地在夜里吓人。要么还是一树金黄,像个流浪画家,在风中到处甩颜色。只有三月雪,软软的叶子,瘟病一样,仔细了,才看到枝权里有那么一点婆婆妈妈挤出来的小灰点。那是花蕾。
病房里来的新病人也同三月雪差不多,蔫蔫的。每天就坐在窗前头盯着三月雪发呆。在病房里,最常看到的病人的姿势,就是坐在哪一个角落里发呆。这里的人都是肿瘤病人。走到他们身边,无论是什么神情,总觉得那张脸后头,还有一张脸。
老是有人走了进来,最后是躺着走了。很轻的,空气一样。放在担架车上吱吱地推走了。
老是有人,跟在家人后面,慢慢地出门了,带着一大堆药。见了我们说:“我再也不来了。”过了一些日子,消息说,这个人不在了。
那些留在病房里的人,很怪。
有的非常开朗。老徐是肝癌,成天哈哈笑,逢病友必说:“我就不信我战胜不了癌症。”结果,手术后不到三个月,再也没醒来了。
有的很沉默。一致认为这样的情绪对病情百害而无一利。结果,几年以后,碰到他,还是沉默。你只差没惊叫一声:这人还在啊?
新来的那个病人姓施。一个铁路电务段的工程师。我们叫他施工。入院的时候,坐在我面前,眼睛看着病历首页。总觉得他的眼神是随着我的笔划在移动,雷达似的。
后来,我发现,他总是用自己的大拇指在食指上比划,看多了,知道是在写字。写什么,不知道。
施工是胃癌。
“你写的CA是胃癌的缩写吧?”
他问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英汉大字典,比砖厚。
我说:“你这个字典是以前的?”那时候,好多人都在自学英语,到处找字典。
“###年的。”
一九七五年,拿着一本一九六零代的字典。难找。
“你还没回答我呢。”施工青色的脸,紧紧的。
“应该是吧?”
一句话。我被早交班点名批评:“如果病人因此出现任何危险动作,追究你的责任。”
晚上,我跑到施工的病房,可怜巴巴地说:“你能出来吗,我想说句话。”
施工跟着我走到了后山的三月雪树下。他笑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声音很厚:“这个地方是谈恋爱的地方。”
“是啊是啊。”我说:“一般是这样的。”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吧?我不知道。”
我咽了一口口水:“我说一句真话就挨批了。你得跟主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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